“初鱼，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漫步在院落里，江念芷酝酿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羞赧地向身侧的少女道谢。

不，不只是上次。素香她们会被撤掉，换成一批训练有素、恪尽职守的新丫鬟，一定也是初鱼安排的。

此时正值春日，满园鸟语花香，姹紫嫣红。柳树像翩翩起舞的婀娜少女一般，轻摇着它翠绿的枝条；桃树樱树的枝头缀满无数粉色白色的星点，灼灼盛开。一起风，便簌簌而落，下成一场轻柔无声的花雨。脚边的草地也是青青葱葱的，繁密茂盛，显出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沐浴在春日暖阳里的季出虞心情愉悦。面对女主的感谢，她手一挥，夸口道：“小事而已啦，王妃无需在意。”

“不必叫我王妃的……”江念芷有些窘迫。

这几日，江念芷从下人口中隐约了解了，初鱼曾为宁王办成过许多事情，宁王极其器重她。因而对于这个少女，大家都是敬畏三分的。

自己不过是个冒牌王妃这件事，初鱼不可能不知晓。

季出虞面露难色：“你如果不喜欢，那我就不这么喊啦。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

江念芷忙道：“江念芷，唤我念芷便好。”

“好的！念芷，真好听。”少女开心地念了一遍，扬起孩子气的笑容，“交换了名字，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江念芷一顿。

朋友……

在江念芷十六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我们是朋友。

江念芷其实依旧看不懂初鱼这个人：明知自己是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却还会在下人面前维护自己、为自己立威；私底下与自己相处时，也表现得平和亲昵——无来由的亲近。

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念芷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总不能是真的对自己一见如故吧？

江念芷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只安静注视着自说自话的季出虞。对方带着一贯的笑意，兴高采烈地同她说着发生的琐碎趣事。

虽然总是笑吟吟的，但你永远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可以相信你吗？

江念芷看着少女的侧颜，在心里轻轻地问。

走了一会儿，季出虞突然停下脚步，犹豫道：“明天……”

江念芷先是一愣，而后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明日是她嫁入宁王府的第六日。按照天昭国的传统，是回门的日子。

到了江家，不知会有什么事等着她。

仿佛看出了她的郁结，少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没事的，我会跟你一起去。”

“不必麻烦你了，我自己去便好。”

江念芷并不希望对方到时候受自己所累，被江家人刁难。

“那怎么行！我是你的护卫，必须要时刻跟从。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季出虞斩钉截铁道。

最终，犟不过她的江念芷只能被迫同意了，只是眉宇间仍带有担忧。

“看她这样是怕你明天被人为难吧？女主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系统在季出虞的另一侧飘来飘去，感慨道，“不过她担心太多了。被人为难？你不为难别人就不错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它已经对这位宿主的恶劣性格多少有所了解了。

季出虞懒得理它，思考起了明天的事情。原作里，女主这次回娘家可是受尽了委屈。江父的假情假意，江夫人及其他人的阴阳怪气和使绊……而作为丈夫的男主，还不管不顾地去找女配了。

她才不会让女主被那些人欺负。

翌日。宁王随王妃回江府省亲。

坐在轿子里的江念芷低着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攥紧手里的帕子，往边上移了移，又移了移。

“本王很可怕么？”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旁传来，吓得江念芷一抖，又往旁边退了退。

百里朔侧着脸，皱眉看她。

尽管他不喜这个女人，可还是被对方这嫌弃的做法给郁闷了一下。

“没，没有……”江念芷结结巴巴地说，慌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了，念芷？”窗帘被人从外面稍稍掀开，现出少女灿烂的笑颜，“快到家了所以有点紧张吗？放轻松放轻松。”

好在有初鱼帮忙解围。江念芷感到心绪安定下来，也微笑回应对方。

帘子又被拉上了。宁王在看见初鱼的时候就立刻把脸转回去了，也没再说话。轿内再度陷入宁静。

江念芷不敢再乱动，只好努力转移注意力，想别的事情。她突然想起刚刚初鱼的话。

快到家了。

那个地方，是她的家吗？

可对于那里，她几乎没有留恋之情。唯一还有所惦念的，大概就是偶尔会偷偷帮自己一把的乳娘了。

她其实不怨宁王。在迎娶心爱之人的大喜日子发现自己娶的是个冒牌货，任谁都会动怒，更别说是贵为王爷的宁王了。他没有为难，而只是冷待她，已是仁至义尽。

倒不如说，她甚至很感谢他，让她认识了初鱼。

想到初鱼，她突然对即将到达的江家也没那么抵触惧怕了。有这个少女在身边，她其实安心了很多。

而且，初鱼总是那么从容不迫地应对一切，自己也要学习她才是。

江念芷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依赖季出虞了。

与此同时，坐在她另一边的百里朔也在思量自己的心事。

他本是不想来的。一场好好的婚礼，到头来变成一个笑话。他恨旁边这个替嫁的女人，恨江府丞相，更恨……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初见那人时的情景。

神情冷淡的白衣少女凭栏远望。她的面前是满池清莲，身侧开满瑰丽的芍药。可与她相比，莲花寡淡得失了色，芍药几近俗艳。

似乎注意到了有人过来，她回首，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没有半分波动。

她目光悠远，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在她的眼中。

只是，即便如此痛恨她的冷血无情，百里朔仍没有办法摒弃掉对她的爱意。

所以他还是来了。

他一定要她亲口告诉他，究竟是为什么。

在江府，季出虞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