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1 / 1)故世情人首页

罗沐璨的工作能力算不上出挑,人脉却广,晚上她的一位开法式餐厅的男性朋友亲自把她们带到贵宾席热情招待。  罗沐璨对他的态度并不亲昵,但看得出十分熟络。    陶钧蕾一直好奇她这些朋友是从哪来的,各行各业、五湖四海的都有,还不是泛泛之交。  之前她问过这些人的来历,罗沐璨避重就轻地笑了笑,她也就不再打听了。    至于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完全出于巧合——双方家长都觉得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时不时生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脑洞,要她们找个同性/伙伴同居。  陶钧蕾为了杜绝他们继续用各种杀人越货的案例恫吓自己,通过中介联系到了罗沐璨。    两人初次见面,彼此眼缘相合,喜好投契,罗沐璨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房东。  起初她只是想应付一下父母,没想到罗沐璨是个小有成就的经纪人,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后,她觉得罗沐璨情商很高,说话做事的分寸拿捏得让人舒服,或许如果不是面对面撞破,可能永远不会告诉自己已经知道了秘密。    她思量再三,留了下来。    事实证明罗沐璨真的没有让她失望,不但对她的秘密守口如瓶,也没有窥探她的隐私。    一个被雪藏的明星和一个传媒公司的经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六年。期间罗沐璨从没有问过她被封杀的原因,从没有问过她想不想重返演艺圈,从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和某个人关系暧昧,也从不问她的钱从哪来,最近在干什么工作。  明显没有签她的意图。  她自己也没有迫切想重返舞台的冲动。  于是两人很默契,谁都没把话说开。    罗沐璨在家里基本不提工作上的事,但陶钧蕾知道她手下有两个比较出色的艺人。  一个是女生,在电影学院读书,还没毕业就演了一部网剧、参加过两次综艺。  另一个是富二代,家里出钱让他上了时下很火的节目,莫名其妙地火了,坐拥七百万粉丝。  陶钧蕾一直觉得不论罗沐璨还是她手下的艺人运气都相当不错,可娱乐圈向来是非多,吃了个饭的工夫,微博又炸了。    “池宴遇艹粉”的话题上了热搜,相关话题的热度不断攀升,就因为池宴遇亲自下场,#池宴遇整容#、#池宴遇童年丑照#也争先恐后挤了上来。  罗沐璨接了个电话就怒气冲冲地出门加班了。    **    九点多的时候微信响了一声,陶钧蕾原以为是同事找她,看了一眼发现是下午加的男生,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她抿着唇摩挲着屏幕,迟迟没有回复。    六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  “童星出道的女演员陶钧蕊十八岁就被包养”的消息在网上炸开。  祁家太子爷去了俄罗斯。  《单恋日记》首映,电影院起火,九死三十六伤,当红小花葬身火海的新闻霸占了各大媒体头条。  前十八个年头她叫陶钧蕊,如今她叫陶钧蕾。    姐妹俩的母亲叫邱司燕,是老一辈的舞蹈演员,嫁给陶照驭,生了对双胞胎。  陶照驭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一个,是走街串巷靠手艺讨生活的木匠,为人忠厚老实、待人真诚,又有一张好皮相。    他们家是典型的女主外男主内,父宽母严,邱司燕只有在舞台上的时候才会对着观众笑,在家里一向是板着脸的。  她对两个女儿要求很高,有心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陶钧蕊很争气,小小年纪就被节目组挑中,上了电视,之后借着势头一路走红,参演了几部有口皆碑的武侠剧,星途顺遂。  可妹妹的运气像被她吸光了一样,一直籍籍无名。    小蕾小时候很黏她,非常喜欢她,不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就是跑到她面前搂着她的脖子亲脸。  姐妹俩的相册摞满了书架。  小蕾和她感情好,又只比她晚生了几分钟,有什么心事都愿意跟她说。  那年她被铺天盖地的流言打击得一蹶不振,邱司燕也因她大红大紫后放弃了舞蹈责怪她。  小蕾当时在南方上学,不远万里跑来找她,和她一起看她新片的首映,没想到当天影院起火,两人被人潮冲散。  当她找到小蕾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被熏得只剩一口气了,十分虚弱地说:“姐,我其实很羡慕你,我觉得妈有点偏心。”    消防员穿着重型装备冲进来,门板瞬间烧榻,熊熊烈火像火蛇一样扑过来,她却挣扎着不肯离开,撕心裂肺地央求消防官兵救身边已经咽气的妹妹。  当时对方镇定地安抚,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会救的。  结果没有后来了,妹妹的尸体在那场火灾中焚化成灰,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火场,孤身一人。    确认死者名单的前一天,她回了趟家,听闻消息的邱司燕见到她,失魂落魄地试探道:“小蕊吗?”  陶钧蕊两眼无神地盯着邱司燕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道:“妈,我是小蕾。”  一向严肃冷淡的邱司燕抱着她失声痛哭,她从没见邱司燕哭得那么伤心。    自那以后她得到了一笔自己的“遗产”,邱司燕和她的联络也频繁了许多。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渴望用妹妹的身份再成一次名,达成总是遭遇不幸的妹妹未实现的心愿。    而对祁庭勋,熟悉,也陌生,仿佛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他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弱不禁风的样子,远看一身书卷气,近嗅却满是清淡的草药味。  祁庭勋不是绅士,只是寡言,他体弱多病,所以不沾烟酒,他有些畏寒,所以从没有主动脱衣服给她穿,他不善交际,所以“人缘”二字与他无缘。  每次见到他,他要么闭着眼,要么专心做着事。  她时常会想自己是如何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的,大概是从她枕着他的手睡了一夜,他就一夜未动的那刻起吧。  可那年,她得知她要走的消息,趁他午睡,在他指甲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指甲油,可他醒来仍要走。  她跪在他脚边一点一点给他卸干净。  他走前,多抱了她一分钟。    **    罗沐璨风驰电掣地赶到公司,一眼就看到了池宴遇。  梳着大背头、长相比女人还精致的十八岁男孩悠哉游哉地歪在沙发上玩手机。长腿交叠搭在玻璃茶几上,嘈杂的电流声和断断续续的枪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罗沐璨见状默默把金属包链在包上缠了几圈,抡包往他健硕的胳膊上砸,恨铁不成钢地教训:“有本事下场怼人,有本事自己公关啊?都被喷成那样了还在这儿打游戏!拿自己前途当儿戏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啊,啊,姐,别打!”池宴遇抱头,“女人打人会变丑的!”  罗沐璨闻言冷笑:“反正你最近不用露脸,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池宴遇抱头鼠窜:“姐,别这样,我也是受害者,情况没这么糟吧!”  罗沐璨放下武器。  确实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舆论中逐渐传来为他说话的声音,甚至有路人称赞他的真性情,任性地转粉了。  当一个人的样貌、姓名,被无差别地攻击,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为少数人的落井下石贡献力量。  因为那一刻真相已经十分明显了,这个人完美到只有自己不能改变的东西能够被人指责。  现在只要拿出反锤,不但谣言不攻自破,还能博得一大波路人的好感。    罗沐璨抱着胳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池宴遇老实交代:“上次去拍广告,住酒店,在大厅被粉丝认出来,晚上她敲门要签名送礼物,被人拍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出面解释,可能因为害怕吧。”  罗沐璨神色凝重:“我会严肃处理的。”  池宴遇却摆手:“不不,我不是这样意思。我是说,能不能尽量调酒店的摄像头和记录,不要把她牵进来。毕竟我开门的时候忘了戴口罩。”  戴口罩?  罗沐璨就笑:“这么佛的吗?就算你用丝袜罩脸,人家说是你,那就一定是你。”  池宴遇拧眉:“没有,我就是觉得她一个没成年的女孩能有多少恶意?害怕并不是错啊,我本来就应该保护她的。把她推到公众面前承受辱骂,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很差劲的人。实际上她只是不够懂事。”  他天真单纯,罗沐璨也不想毁他三观,说:“首先我要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原谅了她。”  池宴遇忽然郑重:“真的。”  罗沐璨又说:“其次,我不觉得现在是炒人设的时机。也就是说,她并不会知道你多么宽容,不是故意的不会感激,故意的也不会悔悟。”  池宴遇替那个粉丝担保:“我相信她以后会明白的。”  “最后。”罗沐璨看着他的眼睛鼓励道,“不要因为这件事圈子感到失望,我知道下周你的第一部戏要上了,压力很大,不用一个人扛着,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最棒的。”  池宴遇羞涩地露出一个带着强烈少年气的笑容:“谢谢罗姐,我火的比较突然,大家都不看好我,但我会努力的。”  罗沐璨像看儿子一样笑了笑。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拍脑袋:“对了姐,我忘了告诉你,老板来了,就在里面。”  罗沐璨瞬间敛了笑容。    **    房门紧闭,罗沐璨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里面立刻传来祁庭勋清润儒雅的声音:“请进。”  她旋动把手,轻手轻脚将门推开,探头确认了祁庭勋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罗沐璨对他一向恭敬。    论起辈分,祁庭勋是她小舅舅。  他教她功课,辅导她做作业,所以即便他只比她大五岁,在她心目中也颇具威严。  可她仍然觉得,整个祁家只有他是好人。    罗沐璨最怕的就是跟她妈回她姥姥家过年。  祁家那个环境作贱人,明明每个人都带着笑,却笑里藏刀。  祁庭勋更像与世无争的温润贵公子或是民国年间满腹经纶的富家子弟。  他在家里排行老三,却是老爷子嫡亲的孙子。  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是祁家的长子,剩下几个都是丫头。  老人观念陈旧,一直守着传男不传女的旧俗,于是定下遗嘱,将所有家产过继到了长子名下。  后来老爷子中风驾鹤西去,几个女儿也生了儿女,几兄弟各怀鬼胎,动起了歪心思。  对此祁庭勋一再忍让,能退则退,直到被他们逼回俄罗斯——他外祖母的祖国。    俄罗斯的冬季寒冷而漫长,他去了以后一个月有二十天体温都不正常。  罗沐璨有些怒其不争,可后来发现他不是不争,而是软肋被握在对方手上。  他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友,人美心善、温柔体贴,却没什么背景,得靠他保护。    那帮孙子联手毁了她的星途,威胁他如果他不去俄罗斯,会不会发生意外,可就难说了。  当时她拍着胸脯打了包票,一定会帮他照料好这姑娘,然而没多久这姑娘就去世了。  见到新房客的一刻,她趁陶钧蕾去洗手间,对着祁庭勋发来的照片反复对照了无数遍,随后通过日常相处的蛛丝马迹证实了她的身份,于是费劲心机把她留在了身边,跟祁庭勋实时播报她的近况。  他今年回国,跟她的来往有些密切,那帮孙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花力气对付她了。    罗沐璨一直觉得辈分丢人,长大后从不叫他舅舅,都是跟着同事叫他老板:“你用不着亲自来的。”  祁庭勋说:“有些事想亲自问你。”  罗沐璨知道他想问什么:“关于她?早上我把她诓过来,你见到人了吗?”    当然见到了。  他怕她知道自己识破了她的身份不高兴,故意装作遇见她妹妹的样子,让助理去请。    她还是老样子,只是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