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吃罢了梨汤点心,又得官家好些嘱咐,圣上这才放了小侯爷出来。
贺羽安退出甘霖殿,急行大步走向宫门,内侍追出来:“侯爷,官家许你乘坐舆轿。”
贺羽安冷下面容,充耳不闻,径直朝宫外走去,抬轿子的小太监急急追在后面。
殿中,王中官看卫帝高兴,忍不住说:“怪不得老话说外甥肖舅,刚才贺小侯爷坐在这里,真正肖似陛下年少之时。”
卫帝轻笑,只说:“是啊,这宫里宫外的,都不如他似朕。”
到底没坐舆轿,小太监们倒也习惯了,只追了半程做做样子,又原样抬回去。
贺羽安小时候进宫,陛下体恤他年幼,常赐舆轿。现在贺小侯爷长大,陛下还把他当孩子宠爱,只是贺小侯爷倒不肯坐了。
太监们追出一半的路来,知道侯爷必不肯坐,便又听话地抬回去,不去惹侯爷不快。
今天这一场御前官司,大家看得分明,连太子皇孙都在这贺三侯爷的名头前败下阵来。
要说独得陛下天宠的,只有这贺三侯爷贺羽安一人。
出了宝华门,贺羽安的家丁正牵马等待小侯爷。
“羽安。”贺羽安刚上马,便听得远处有人唤他。他定马细看,看到一敞篷牛架上,一丛纨绔子弟,打扮得姹紫嫣红。
其中有一甚者,他红丝束发,面上擦着□□,嘴上涂了口脂,身上只穿着红紫色的中衣。天气寒冷,他又披了一件绿边白绒大氅,车中也燃起火盆。这一身怪异服饰,引得路人见者皆惊。
好在那人年纪尚幼,颇有些男女莫辨。其人容姿秀丽,如此打扮反而如艳薄盛装,宛若丽人。
贺羽安纵马向前,靠近车架道:“不恭不素,狂慢极恶。严希颜,你不怕被参个奇邪服妖?”
只见严希颜唰得展开手中纸扇,上书“狂哉”二字,开口道:“我怎敢和贺三侯爷比狂。怎么着,听说太子殿下和卫承卓御前告状了?”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友人,但贺羽安的表情又怎么能看出结果,只好询问:“官家怎么说?”
“禁足两月。”贺羽安的良驹不耐烦在此地驻停许久,想要往前跑跑,被贺羽安轻勒缰绳,又只好停住。
“不是吧?!”小少年严希颜大惊失色:“那我开得春日集,你竟要缺席?”
“合着你们打扮成这样……”贺羽安终于看出点门道,此时冬日渐春,这些妖里妖气的纨绔便是用艳丽迎春。
贺羽安:……
贺羽安:“这集会,我不参加也罢。”
“哎,我这可是紫陌红尘,真正应春的装扮。”严希颜乃是户部侍郎之子,虽然年幼,但天资聪颖才高八斗,书画诗骈皆秀,在京中极具盛名。是以他虽行为特异,反倒也吸引了一众纨绔狂热的拥簇。
偏偏严希颜在文人书生间极有号召力,多是有书生间新潮榜样的存在。他三天两头捣鼓出惊世之举,转天便会在书生间流行开来。
一个是特异独行侍郎之子,一个是皇孙避让定王之后,二人在京中人送京城山水郎的称号,喻少年狷狂浑然天成。
贺羽安没少见那赤身写上希颜文章,又或者每日默下严希颜诗句,烧灰服用的拥趸。
他无奈摇摇头。
眼前这牛车上追随严希颜少年们,虽是涂脂抹粉中衣外穿,但年龄均不过十五岁,男女莫辨只觉得胡闹。若是过几天那二三十岁的书生也肖仿起来……
严冬一直未觉得寒冷的贺羽安打了个哆嗦,不敢想下去。
因明面上领了禁足的惩罚,且嗓子不适又见了友人胡闹,贺羽安并未多与严希颜寒暄,只匆匆几句,便驭马赶回家中。
只刚回到家,府兵便说王妃在后院等他,请他归家便去。
贺羽安扔下马鞭,大步走向后院,走了几步又揪住一个府兵嘱咐:“传我令下,让勇兵来我院中集合。”
贺王爷戎马半生,府里不用小厮多用兵卒,只有后院王妃院内才见丫鬟使婆。
远远见着贺羽安,那些丫鬟们忙不迭就跑去通禀王妃。
卫王妃今年已四十有五。
虽已近暮年,但因丈夫疼爱,府中没有侧妃通房。儿子各个英武不凡,王府这些年事事顺意。是以这等寿数仍好似徐娘半老,姿容尚存。
早年贺国公驻守北关,新婚三日便赶赴边关,成婚三年才有了世子。
原本大卫国律法并不准外姓王爵世袭,世子应袭侯,嫡次子和三子好歹是王族血脉,只再低一位,袭伯。还是卫帝金口玉定,特许世子袭王爵。
这样可保证,即使贺王爷不幸离世,世子也能让玉仙公主尊荣不变,安稳一生。
到底是卫帝亲妹妹,加上三儿受宠,民间这些年早有流传,生女要好似玉仙公主才算得是福气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