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男童家里虽然珍爱,却是清贫,这等玉人一般的公子竟是自己做事,众人又都觉得赵生这妾娶得颇美颇贤。
外面有那牵驴的仆从送来热水和茶具。
那男童也自己在门口接了,从书房柜中取出一茶盒,用茶匙舀了适量在茶壶里,第一遍水洗去浮尘,第二遍水高高冲下。
不一会茶香盈室,男童再倒入各人杯中,就近双手端与这些大人。
茶汤略烫,但现在拿着可以暖手,几人也舍不得放开,可见刚实是冷透了。
一人打趣道:“早知今日变天,还该起了又重睡。”注1
另一人举茶:“但顾一瓯常及,睡足日高时?”注2
众人皆笑。
突然隔壁发出响动,童子歪着头听,继而笑起来:“该是狸奴。”他推门出去,不一会抱得一踏雪乌圆回来。一人一猫,皆杏眼圆圆,顾盼灵动。
又一翰林接:“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注3
众人又笑。
小公子把猫儿放下,那猫儿亲人,也不怕生,好几员翰林都去逗弄。
小公子说:“诸位大人先请坐,家中上午做了核桃糕,我去看看可得吃了。”
待这小公子离去,几位翰林便也更放松些。
一翰林悄声招呼同僚来书桌前看:“你们来看,这砚怕不是罗纹碧里?”
只见那砚台青莹,有金纹花晕,厥状不常——果是那罗纹碧里!这砚少说也要四五百两起,众人啧啧称“赵兄舍得”,争先赏玩。
“别说,这茶味也极好。”又一人提。
此刻茶温已可入口,众人皆品,一人惊叹道:“这味道应是建茶先春。”
众翰林心里皆不是滋味,因这茶也极贵,他们平日里可舍不得买。
再观这小院虽是茅舍,却是极简又极雅的布置。就这书房里放的用的,也都是初看不显,细品才觉有门道的赏玩之物。
五人四顾寻看,时不时惊呼,倒赏玩得高兴。
好一会才有人想起说:“那核桃糕怎不来了?”
又一人忽道:“哎,快去看看,别是小童被烫伤了吧?”众人一听,赶忙出门,心里懊悔不该让那小童单独去厨房。
可是走出书房便觉不对,这院落中空空荡荡,刚才的健仆以及小童,全部没了踪影。
厨舍便在对面,里面烧水余柴尚暖,但是哪里有糕点的踪迹。院门大敞,屋外牛车驴马皆不见矣。
众人忙闯进主屋,就见赵晗及两个丫鬟被堵了口,面上缠了布条,只留出鼻孔,身上捆得和粽子一般扔在床上……
…………
天气渐冷,茶摊人倒比秋时多了许多。
百姓聚在一起便忍不住闲谈。
“哎,你们可听了,最近京中发生一件大事!”一书生模样的人忍不住对伙伴说:“京城督学学政家遭了盗匪。”
“京中匪盗盛行,羽林军是干什么吃的。”伙伴诧异开口。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匪盗不在京中。”他放低声音:“在学政大人京郊的别庐里。”
“听说那督学大人因省考贪墨许多,突然乍富又怕污了名声,都装成箱子埋在郊外茅舍里。
“不想被盗匪知晓了,乘着前些天风和日丽,一起去他家把家仆都捆了丢在后院柴房里。
“那老爷只以为自己茅舍贫寒,不会招贼,又疑庄人,平日里都不许庄民靠近。”
“哈哈哈,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忽而旁坐有人笑着上来搭话:“我还听说,正好有五位翰林老爷与那群盗匪碰面,却未认出,还以为是赵府家丁。”
“还有这等奇事?”听得人啧啧称奇,追着问:“那这后来呢?”
“后来,”又一人也聊起自己知道的部分:“那赵学政初被解救后还支支吾吾,但有了翰林报官,才查出他贪墨银两一事。”
“听说圣人大怒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