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的百姓看见这对母子从欺行霸市的梁老板手里夺回了老药铺,都发出了喝彩叫好的声音。
芳草堂药铺内一片死寂,老板梁仁坐在大厅正中,二十多个伙计在他两侧列队站开,没一个敢吱语。
梁老板细小的倒三角眼,紧紧盯着门外这对孤儿寡母,睚眦欲裂地怒视着陶夫人,而陶夫人轻蔑地回看梁仁梁老板,嘴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区区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居然能让自己把吃进去的东西重新吐回去。”梁仁十分懊恼地想着,去年空手套白狼,将这百年老店收入囊中,刚得手一年左右,竟就被陶家重新夺回,梁仁自觉脸上无光,心下更添几分恨意,捏得手里的文玩核桃发出闷响。
梁仁,三十岁前本是在西域经商的药贩子,偶然间结识人贩子史禄山,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结拜为异姓兄弟。谁承想,这异邦人多年后摇身一变,成为大夏重臣,圣上心腹。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投奔了安禄山后,十年不到,梁仁就从关外的奔走药贩子,荣升成这长安城最大的药材商。梁仁仗着有史禄山撑腰,凭借制造冤假错案、强买强卖,侵吞大大小小数十家药铺,其中便有陶家的芳草堂。
不远处的酒楼顶层,雕花窗边立着位身穿月白袍子,芝兰玉树般的纤瘦郎君。一双丹凤眼少见地带着笑意,望着大街上那神采飞扬的少年。除了欣慰,更是羡慕那少年的朝气,常年苍白如玉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对面楼上的少女无意间瞥到这位如话本上那般好看的公子,一时竟看呆住,手里的果子放在嘴边都忘记去咬。
好像察觉到旁人的目光,那青年郎君反手将窗户关起来,身边的白须老人身形矫健地走上前去准备扶这位郎君,这男子摆手推脱开,自己径直走到那木质的轮椅边,盯着这轮椅自言自语:“我这病,也差不多到了要好的时候了。”白衣男子轻轻招手,老者面上平静,走上去推着这位郎君出了房门,房门外有两名壮汉,立侍左右,合力连人带轮椅抬至楼下马车,送郎君回家。马车上老者依旧维持表面平静,心里却惊涛骇浪一般,揣测着刚刚公子的那句呢喃,莫非,这么快公子就要反击了?
这白衣公子正是名门世家,世代公卿的清河崔氏长房嫡子——崔子洵。
其父崔常恭为崔家宗族掌事人,其母李氏为头任正妻。
不过崔子洵的母亲李氏与其幼弟早年身亡,如今大房目前只剩下崔子洵一人。
而崔府内宅,则落入被扶正的二房杨虢夫人之手。二房杨氏的妹子如今是圣上的宠妃,即使崔常恭都要让着这位续弦夫人,全家上下更是唯二房马首是瞻。
而这显赫出身的崔大公子,外人看他是享不尽的锦衣玉食无忧愁,实则他却是咽不下那金莼玉粒噎满喉。
十八岁的郎君,个头虽高但身形比同龄的男子瘦了一大圈。如玉般白皙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望之可亲。可若是仔细端详,这崔公子虽然在笑,那眼底却依旧冷如冰霜,微笑的嘴角在没人时立刻放下,紧紧地抿在一起。唯有身边长久侍奉的人才知道这位谦谦公子的乖僻的个性。
马车行至路口停顿,崔子洵修长的手指掀开帘子,望见那小小少年将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的匾额举起,整个人骑坐在身材厚实的老钱肩膀上,高高地在人群里炫耀刚刚夺回的家族宝贝。密密麻麻围观的百姓有给他叫好的,有吹口哨的,场面热闹极了。
自此,这百年老号芳草堂便物归原主,要重新见证这家族的未来。而这为继承家业,假扮男装的陶清越,也要迎接自己这注定不平凡的未来。
男子身旁的老人徐叔说道:“这小儿真有两下子,公子果然慧眼如炬。”
多年后,当这对主仆得知,眼前这小子居然是个丫头时,无不惊讶女子竟能有这般果敢刚毅。
有道是“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