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望向穆瑾,一成不变的笑意多了几分复杂,“穆总管不愧是穆总管,哪怕久不在圣前,也依然占据圣心。”
穆瑾寻思你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又不是我叫宇文睿把你赶出来的。只是假笑了一下。
李连又道:“穆总管离开宫里许久,一直也不让宫里的传话人进门,想必对宫中之事不甚了解吧。”
穆瑾有些烦了,她又赶路又见男主的都没休息过,索性以原主的性格也一贯不给这个“同行”面子,于是直接开口:“有什么话直说,为我担心就免了,咱当不起。”
李连年纪不大,三十几许的模样,面白无须,这一笑颇为奸诈狡猾,让穆瑾极为不喜。
“咱家不敢。”李连对穆瑾躬了躬身,笑道,“只是听说九门提督的惠康盛大人,在听说前去传话的人无功而返之后,很是扼腕损失了个玉麒麟呢。”
穆瑾心中一动。
九门提督这个名字她不算陌生,在原作剧情中,她本应该派人回来和他接触,收集到了他和外族人勾搭的证据,从此让他为自己办事。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派人回来过,之前给张明旭留下的“任务清单”中也没有这一条,他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还不惜大代价想派人去疫区和她接触?
穆瑾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李连的神态,摸不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故作深沉地瞥他一眼,冷笑道:“李公公这心操的,快赶上陛下了。”
意思是陛下都没有过问的事,你在这操个哪门子心?
果然见李连脸色微变。
穆瑾懒得理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等戎锋出来,想到当日百花节之时,戎锋只是顺手救了她一把,就惹得帝王怀疑,这会儿还是不要做出这种行为了。
穆瑾快步离去。
即使回宫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第二天作为“公务员”的穆瑾还是早早爬起来主持事物,抓紧时间熟悉一下离宫许久新增的宫务。
忙到早膳时分,穆瑾停下训斥一个小太监大半个时辰的嘴,阴沉着脸放他去吃早饭。
那小太监以为自己被穆总管抓到错处,这次肯定少说被赏个十几鞭子,正战战兢兢打算接受命运,乍一听穆瑾低柔的语调说“滚吧”,一时不可置信,竟然忘记恐惧,猛地抬头看向她的容颜。
只见晨光澎湃,落在穆瑾因为动气而微红的面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格外明媚鲜活。
又想到传到宫里来的她在疫区的所作所为,小太监都忘记了眼前这人是谁,看着她发起了呆。
穆瑾半晌还没等到他滚,袍袖下的手摸了摸自己饿到疼痛的胃,瞪他道,“你对内务府准备的早膳不满意,想吃顿鞭子?”
小太监如梦初醒,慌忙谢恩然后连滚带爬地滚出了她的视线。
穆瑾叹了口气。
若不是人设所迫,她真的不愿意训斥威胁这些孩子,那小太监看着也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却已经在宫里做牛做马,生命都不属于自己了。
见左右无人,穆瑾从袖口中伸出细白的指尖,放到口前轻轻呵了呵,浓郁的白雾顿时让指尖有些潮湿。
这一来一回,竟然已经十二月了。
她来到这里,也有大半年了。
想到从昨晚起就不再应声的系统,穆瑾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系统这是埋怨她光一心控制疫情,却将反派任务抛在了脑后呢。
张明旭拨开干枯柳枝来到院内时,就看到了穆瑾望着指尖,神色萧索而落寞的场景。
他看了片刻,缓步靠近她,“锦文。”
穆瑾的肩头抖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放下手拢在身前,回过神自然地道:“何事?”
张明旭的视线在她冻出红晕的脸颊上停顿了一下,道:“你昨天回来,为何不告知我?”
穆瑾状似随意,实则飞快地扫视了一番整个人,他仍然是恭谨而亲近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那派出去跟踪她的“君子梅”有什么关系,不由在心中升起了一丝提防。
“今日不就知道了吗?还特意废那工夫做什么。”穆瑾面上露出丝不耐烦。
见她如此,张明旭反而松了口气,他笑了笑,眸子里夹杂了些试探,“你离开的这些时日,宫内一切如常。”
穆瑾嗯了一声,“你做得不错,继续吧。”
张明旭恭谨做礼,穆瑾抬了抬下巴表示受了。
不知为何,张明旭越强调一切如常,她越觉得中间有蹊跷,吃过早膳之后她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向段榕榕所在的浅云宫走去。
无论如何,就冲着段榕榕在她临行前不顾宫规前来送她,还告诉她那段口诀的份上,惦记一下她的安全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她还是女主,她要是玩完了自己不也得完吗?
不知道是安慰她自己,还是在向怄气的系统解释,穆瑾一路在心里碎碎念着,却马不停蹄地向冷宫的方向走去。
浅云宫仍然是离开时候的样子,因为入了冬,景色更加萧索,整个宫里冷冷清清,灰尘多到丁达尔射线都出来了,穆瑾走了一圈,连段榕榕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正停在大殿中央发呆,宫门外踏进来一个拿着扫把的小宫女,小宫女年岁不大,打着哈欠动作懒洋洋的,一进来察觉到地面上有个影子,再一抬头,全宫赫赫有名的大太监穆总管脸色阴沉,死死地瞪着她。
碧荷吓得扫把都掉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都在打哆嗦:“穆,穆,穆……总管。”
她在心里哭泣,平时这冷宫也没人来,她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打扫都一个样,谁知道怎么事物繁忙的穆总管怎么回宫第二天就跑这里来了!
碧荷在心里连为自己点了几十根蜡烛,本以为这次一定死定了,就听见穆总管低柔的声音:“浅云宫要求一定要配备两名宫女打扫,为何只有你一人?”
碧荷哆哆嗦嗦地道:“回,回穆总管,平日和奴婢一道的段榕榕,前几日因得罪了吴贵人,已经被带去惩戒所了,新的宫人还……还没有过来。”她哐哐磕头,“奴婢不是故意偷懒的穆总管!只是奴婢一人实在顾不不来这才稍晚了一些,求穆总管饶过奴婢!”
她的话吓得穆瑾连被人下跪磕头的不适都忽略了。
冬日的寒意一下子渗透了本就不厚的衣物,让她感到心底发凉。
吴贵人。
当日百花节时撕碎了段榕榕的裙子,又被炸成重伤的那个嫔妃,竟然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