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刚亮,送梓官的队伍就从上官府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上官家的祖坟在金陵城郊,距离上官府有十几里地,今日的天气也是极好的,多日不见的太阳慢慢的从东边升了起来,在外地的大老爷还未赶回,捧着灵位走在送灵队伍最前面的是上官家嫡长子---上官文邦。 上官文邦是黄氏所生,今年刚满十六,他是黄氏的心肝宝贝,更是黄氏参加京城贵妇聚会时向她们炫耀的资本,因为上官文邦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却才高八斗,满腹才华,再加上人长的风度翩翩,他俨然成为金陵众多名门望族眼中的金龟婿。 今天上官文邦披着一身白色的麻衣,他脸色暗淡,却掩饰不住半点原本就有的高雅气质。 送灵队伍快要到达坟地时,上官文邦侧身,发现身旁站的是自己的胞妹---上官青依,并不是上官雅若,他眼中难掩失望之情。 虽说是个简单的送葬,但还是极讲究的,梓官在送灵队伍中间,梓官后面是部分远房亲戚,靠近梓官的是一些官场上有来往的官员,这些官员的前面是上官雅若与她的姨娘和婢女,她的前面是上官府的二房,接着是上官家大房。 沿路所撒的纸钱盖满了黄土地,晌午前,送灵队伍总算是按照道士先生算的时辰赶到了上官家的祖坟。 把梓官送到了坟地,那些送灵的远房亲戚和官员们先行离开了,留下的是上官家的主仆。 下葬的地方已早早的预备好了,抬棺的几人四平八稳的把梓官放进了大坑里,负责这场丧事的道士先生围着棺材又唱了几嗓子,等候在一旁握着铁锨的人这才开始铲土,填满梓官。 梓官填好后,家丁们按照道士先生吩咐的,放鞭炮、烧纸钱,接着,上官文邦带着家人在坟前跪拜一番。 所有礼节全部按照道士先生说的完成,上官文邦准备带着家人离开。 “文邦哥,你先带着母亲和吴姨娘回去吧,我想再陪陪祖母!” 上官雅若没有随众人一起从坟前站起,她依旧跪在司马太的坟前。 早就过了饭点了,黄氏早晨起晚了,起来就跟着送葬队伍出发了,连口水都没喝,她本不欲送老不死的最后一程,却碍于人言可畏,硬着头皮来了,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周身这地方,方圆十里都是坟地,平日连个人影都没,更别提会有歇脚打尖的客栈酒店。 黄氏阴沉着脸到雅若身旁,劈头盖脸的道:“你既然这么想跟你祖母叙旧,你留下好了,多陪她一会儿,免得她孤单!”顿了一下,她一脸笑意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上官文邦,“邦儿,那我们先回去吧!” 上官文邦抬头看了看天,太阳高照,眼下虽说天气很好,是正午,时间还早,可把一个女孩子家丢在郊外,他不放心,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雅若妹妹。 上官文邦没有回应黄氏,而是吩咐他的书童方飞先带着黄氏他们回去,他留下来。 披着麻衣、挽着黄氏胳膊的清秀女子,早已等的不耐烦,听到上官文邦的话后,偷偷的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晃了一下脸色阴沉至极之人的胳膊,撒着娇说:“娘,这地方阴森森的,依儿好害怕,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上官青依还不停的往黄氏的怀里靠。 人多,黄氏还没觉得怕,听上官青依这么一说,她仿佛看到死去的司马太已从梓官里爬出,正一步步的向她走来,找她索命。 黄氏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她在上官雅若的背后恶狠狠的剐了她一眼,简单的交待了上官文邦几句,牵着女儿的手,慌里慌张的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翠屏没随众人一起离开,还站在原地,上官文邦经过她身边时,说:“你回去照顾吴姨娘,她身体素来不好!” “过两天,我找个郎中给她好好瞧瞧!” 吴姨娘当姑娘时身子很健壮,看着就是好生养的,也是因为这层原因,让司马太指给了大老爷,自从生了雅若,月子没坐好,落下了月子病,现在是一身病,特别是小腿和腰部,每逢阴天,奇痛无比。 因为在府上不得大老爷的宠爱、身份卑微,没能寻个郎中好好看看,一直都是苦苦捱着。 这些年府中除了老太太明面儿上帮着她家小姐和吴姨娘,大公子暗中也帮了他们很多,否则她们主仆三人的日子更难过,翠屏一脸感激。 “多谢大公子,那奴婢先告退了!” 他们二人的谈话,雅若听的很清楚,还没等她起身交待翠屏两句她想说的,翠屏已经走远了。 这时,一双修长的大手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大手骨节细长,雅若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她被他慢慢的从地下扶起,她还未站稳,便跌入了上官文邦的怀里。 或许上官文邦的怀里太温暖了,已有段时间没有流泪的雅若趴在上官文邦的怀里放肆的哭了起来。 在上官文邦的怀里,雅若感觉很安心,可以暂时把戴在脸上的那层假面具取下,不用勾心斗角。 心宁也可以得到暂时的平静。、 随着她哭声越来越大,上官文邦的脸色越来越紧绷,到最后,他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此刻,上官文邦的心如刀割,虽然被外人冠上了“大才子”的名号,那又能如何,在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前,他就是个废材。 从小到达,她在府中受了委屈,除了安慰和拥抱,他什么都做不了,偶尔在母亲面前替她分辨两句,母亲日后对她就更加的刻薄,他只能暂时选择沉默。 或许是心里的难过和委屈都发泄完了,雅若没哭太久就停了下来,上官文邦拥着她到一处石阶,坐下。 “雅若,你放心,祖母虽然走了,但是我会保护你和吴姨娘的,你知道吗,看到你如此的伤心难过,我却不能分担一二,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他轻轻的抚摸着她额前的秀发。 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拥在怀里,雅若没感觉不妥,今年她刚满十五岁,放到现在,她还是个孩子。 她很享受这份温暖的亲情和短暂的安宁。 “文邦哥,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你暗中接济我和姨娘,现在又留下来安慰我!,” 上官文邦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只金步摇。 金步摇上的两只蝴蝶痴缠交织在一起,勾画的惟妙惟肖! 金步摇来自金陵最好的金店---龙凤呈祥店,上官文邦特意去店里定制的。 因为龙凤呈祥店的首饰主要是以婚庆款为主,金陵城的达官显贵们但凡家中娶妻嫁女,采购首饰都去龙凤呈祥店。 上官文邦取出金步摇,轻轻的插在了雅若一侧的发髻上,然后偷偷亲吻了一下她的秀发。 虽然躺在他的怀里,但上官文邦一系列的小动作,雅若还是感觉到了。 雅若把头从他的怀里移开,伸手要去摸头发上的东西,却被上官文邦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心,他把刚插入的金步摇取下,放在了她的手心上。 “喜欢吗?”上官文邦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雅若看了两眼手中的金步摇,确实很漂亮,尤其是上面的那两只蝴蝶,简直栩栩如生,雕刻的不要太逼真了。 从小到大,她房中首饰盒里的几件像样的首饰都是她文邦哥送的。 无不例外都是女孩儿家喜欢的耳环、手镯、银链和簪子。 今天送的这个礼物太贵重了,这些年,她的文邦哥过生日,她几乎从未送过礼物,就是在他去年生辰,送了他一个她绣的奇丑无比的荷包。 “文邦哥,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都喜欢,可金步摇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她的话还未讲完,男子已飞速从她的手中夺过金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痴痴的望着她。 “这只金步摇是我特意为你订制的,只有我的雅若才配的上它,你若再推辞,我可生气了,对了,大前年你十二岁生日,我送你的那条银链子,可还在?” 上官文邦记得很清楚,大前年的三月初八,他跑遍了整个金陵的首饰店,去寻她曾在他面前提过的带十字架的银链子,可一无所获,在方飞的提议下,他去了龙凤呈祥店,掌柜的按照他描述的款式,打造了一条。 当天夜里,他带着银链子到了他们约定好的府上花园假山石洞。 她长得本来就极美、五官精致,那天更是难得穿了一件颜色亮丽的衣服,他的心怦然跳动了一下,脸发烧的厉害,他慌忙把首饰盒塞在了她的手中,她看到首饰盒里的东西吃惊极了,然后激动的抱住了他,那一夜,他的床铺湿了,第二日母亲的奶娘吴婆子过来整理床铺时,笑着说他长成男子汉了,可以娶亲了。 雅若从脖子上把银链子取下,“这几年我一直戴在身上,文邦哥说的话,我从未忘记!”他说这个银链子找高僧开过光,可保保平。 这个十字架款式的银链子,是他送的众多首饰中,她唯一喜欢的一款。 看到银链子被雅若保存的很好,上官文邦嘴角微微上扬了两下,他偷偷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满眼宠溺:“没我的允许,不准偷偷取下来!” 可能是因为现代人和年龄的双层原因,对于上官文邦的亲昵动作,雅若暂时只理解为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心里有些排斥,她嗔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文邦哥明天你有空吗,祖母明天在蓝迦寺做水陆道场?” 明天将会在京城举行一年一次的诗文大赛,去年上官文邦拔了头筹,今年诗词大会举办方专门请他主持大赛,每年的诗词大会都会吸引全国各地的青年才俊,大家借此在一起交流学习。 上官文邦不想错过! 但一眼瞥见身旁之人正在静静的等着他的答案,上官文邦没忍心拒绝,点了点头,接着说:“当然有空了,明天一起,只要我的雅若妹妹天天开开心心的,做什么我都甘之若饴。”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沉,雅若看着天色不早了,准备回去。 她刚起身,某人已蹲在了她面前。 对于上官文邦的这个动作,雅若太熟悉了,他这是要背她。 雅若愣怔住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很乖的趴上去,上官文邦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再不回去,吴姨娘要担心了!” “再说了,雅若你是我妹妹,哥哥背妹妹,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雅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愣怔,反正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见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让他背,显得她太矫情了。 像以前一样,等雅若趴在了上官文邦的后背上,他稳稳的从地上一点点儿的站起,没有走到两步,他感觉后背有两团柔软的东西死死的抵在他的脊梁上,他的浑身开始燥热不安,下一秒,他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