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兄弟面面相觑片刻,徐乘风一笑,手中的扇子将他一勾,“你来的正好,快来跟我详细讲讲,你跟小阿寻是怎么遇上的?” 徐昭面色古怪,有些着急,又似乎心知肚明却不愿相信,“你们说的小阿寻到底是谁?” 徐乘风掉转扇头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一脸倔犟,怕心思被看穿,梗着脖子,故意道:“不会真是楚寻吧!” 徐乘风笑的和煦如春风,“不是她还有谁?怎么,你还记得她?我还当你这不记人的性子早就将故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徐昭只觉得胸口热血涌动,一口凌霄血差点喷出,“居然真是她!难怪那么讨人厌!哼!”掉转头又跑走了。亦如他来时那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喂!”徐乘风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见他消失在竹林里,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跑什么,问他的话还没答呢。” 转头看晋王手中捏着一卷书,坐在书案一侧,剑眉星目,英俊逼人,心思一转,调笑道:“子麟归京这段时日王府的大门怕是都被夫人小姐们踏破了吧?哈哈……再过些日子就是乞巧节了,子麟心中可有人选?” 靳燕霆不答反问,“长风呢?” “哎呀,百花缭乱迷#人眼啊,”徐乘风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珠子却骨碌碌乱转,“我听说太后这次将小阿寻召回来,也是有意将她重新配人。”他说着话还动起了手,搭在他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揶揄道:“你可有什么想法?要不一并将她收了吧。” 靳燕霆打开他的手,面露不快,“你胡言乱语什么?她可是郁候细君,我怎能娶她做嫡妻!” 徐乘风拍着扇子哈哈笑了起来,“谁让你娶她做嫡妻了,就算你肯,你那一干皇亲国戚也不肯啊。我就是觉得那丫头挺可怜的,哎,你先前不是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吗?嗬,你皱什么眉啊?你敢说你没有?唉……可惜啊,小阿寻对我无心,不然我倒想将她收在身边,权当照顾妹妹了,也好过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在外,啧,就不知道她现在相貌如何?” “你要真当她是妹妹,管她样貌如何。”靳燕霆对徐乘风看人只看脸这一点颇为嫌弃。 门外小厮低声喊,“晋王殿下大公子饭菜备好了。” “摆进来吧。” 饭前说了一些不相干的,饭后二人颇有默契的直奔主题,商议起了平、昌二郡的案子。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平昌二郡。”靳燕霆正色道。 “微服私访?” “嗯。” 徐乘风毫不意外,“什么时候动身?” “今夜。” 徐乘风知他心性果决,没再劝,只调笑了句,“那你可要赶在乞巧节前回来,别到时候你中意的姑娘被挑走了,哭都哭不回来。” “呵呵。” && 子时,一声嘶鸣在徐公府围墙外响起,靳燕霆和衣躺在床上,听到响动,骂了句,“这小畜生还知道回来!” 他执剑起身,也没和人打招呼,直接出了门。 隔壁徐乘风早就进入了梦乡,二人亲如兄弟,也没那么多的客套虚礼。 靳燕霆懒得去麻烦管家开门关门,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只是正要跳下去,却见对面墙头隐隐有异动,警惕道:“谁?” 莫问巷的另一头远远传来脚步声,月亮照在那人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她手中提着灯笼,这个时辰,长街空寂,沙沙树叶声,鬼影幢幢,不觉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晋王?”对面慢吞吞道,漫不经心的态度,语气却很笃定。 一听那声儿,靳燕霆不自觉皱了眉,突兀的生出了一种“果然是她”的念头。 “这都什么时辰了?楚寻,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他没落地,而是直接跃到了对面墙头,双手抱剑,却也刻意保持了距离。身形挺拔,下盘稳固。 夜里她又换上了她喜欢的黑色衣裙,隐在黑夜中,几乎看不到她在哪。 “哦,”她淡淡应了声。 靳燕霆本以为她又会像小时候那样,一看到他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直说,那会儿,只要他入宫,她总能想到办法去见他,然后一张小嘴就没合过,包括她的一日三餐,闹了几回肚子,晚上做了什么梦,甚至踩死了几只蚂蚁都要跟他讲一讲。 没有人说话,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靳燕霆觉得老大没意思,曲指放在唇上打了个呼哨,破云听到哨声自围墙的另一头绕了过来。 靳燕霆回头看了楚寻一眼,本不欲管,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一直将自己挂在树上做什么?还真当自己是树精?” 是的,树精!别人家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玩起游戏来无不希望自己当个花仙子蝴蝶仙子什么的,偏她想法清奇,非要当什么树精!你要当树精就树精吧,作死的还喜欢往树上爬,越是高大粗壮的百年老树爬的越欢腾,每次当她站在高高的树尖上,他都会忍不住想,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来,砸得脑浆四溅该有多吓人。 “树精?”楚寻噗嗤一声笑了。 大抵因为不是真正的楚寻,她方能置身事外,不带感情的说出藏在心头的秘密,“晋王,你可知阿寻为何要当树精?” 晋王腿上蓄力都准备走了,忽听此言,不自觉顿了下。 楚寻不等他发问,呵呵笑了声,“因为大树高啊,阿寻要是当了树,你若来皇宫她便能第一眼看到你。” 她的语气淡淡的,无波无澜。靳燕霆却听得心头一突,眉头却又不自觉皱了下,这样直白的表达感情,他曾经听过很多次,阿寻打小就是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孩子。 “啊,你一定要问为何不当雀儿鸟儿什么的,只要振翅高飞,可以看得更远。但你可记得你说过你要做鸟也是那翱翔天际的雄鹰,这样的你阿寻是望尘莫及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不敢比肩,所以她甘愿当树,不论出身,只要苦熬年岁慢慢长大,终有一天能长成参天大树,到时只要你愿意,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她就种在那,不动也不跑。怎么了?你做什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啊!你不会以为我在跟你表达感情,又在骚扰你吧?哈哈……抱歉抱歉,你可别误会,我只是突然理清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哎,你别皱眉,也别恼,怪我话多,是我说错了……” “寻姐?寻姐?”不知何时小殷提着灯笼已经到了墙角。 “买到吃的了?” “嗯,别的地方都关门了,只有醉仙楼还开着门,不过他们家的酒肉好贵好贵。” 靳燕霆眉头一弹,表情有些裂,醉仙楼那是什么地方?妓坊啊! “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会是……”靳燕霆难以启齿道。 “天擦黑就睡了,半夜饿醒了。”楚寻语调欢快,“晋王,做个好事呗,你将小殷给我抱到围墙这边好不好?” “……” “大人您武功高强,见义勇为,菩萨心肠,积善行德,大慈大悲普度众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 “喂,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 “哎呀” 楚寻只看到一道残影,小殷已经落在了郁府的围墙内,旋即传来一阵咳嗽声,楚寻一乐,正要道谢,猛地眼前投下一道暗影,月夜朦胧,清隽绝伦的一张脸,一双眼睛亮如寒星,“楚寻,都过了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心性?” “心性?我怎么了?”楚寻茫然道。 靳燕霆颇感无语,不愿再浪费口舌,纵身上马,眨眼间一人一马消失在长街尽头。 小殷在楼下喊,“寻姐,你还好吧?咳咳……”刚她是被靳燕霆提着后衣领扔进来的,勒死她了。 楚寻慢吞吞的爬下树。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小殷不仅买了烤鸡还买了果子酒,说:“我听醉仙楼的姐姐说,这酒不呛喉咙,晚上喝点助眠。”说着话又巴巴的跑去打水给楚寻净手。 待楚寻开吃了,又拿了把蒲扇在边上卖力的扇。 楚寻知她有所求,待填饱了肚子,才转头看向她,“小殷,你就这么不想嫁徐昭?” 小殷支支吾吾,一脸纠结。 “说心里话。” “不想的。” “……” 小殷见她一脸沉思,等了一片刻,一咬牙,说:“我的命都是寻姐给的,寻姐真想让我嫁我便嫁!” 楚寻笑了,摸了摸她的头,“罢了,既然你俩个都不情愿,我勉强撮合也是一对怨偶。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将来你要是喜欢上谁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来给你们当红娘牵线搭桥。” 小殷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表忠心,“我一辈子不嫁,只守着寻姐一个人。” 楚寻一撇嘴,“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 晨光熹微,坊子田已经叫骂着开始了新的一天。原本众人以为前天闹了那么一出,郁府肯定是要闹的家破人亡的,毕竟那位王公子来头可不小啊。可这都两天过去了,水花都不现一个。众人无不啧啧称奇,难不成郁家这次是有惊无险,躲过一劫了?自然也有那消息灵通的早就传开了,说那匹踢人的马是封了官的飞龙将军。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事牵扯上了辅亲王府,那就难怪了。也有人好奇那天出现的灰衣蒙面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地进了郁府的门就没见出来?跟辅亲王府又是什么关系?八卦了两天,心痒难耐,可自从那天后,郁府关了大门,闭门不出。连狗洞最近都被堵了。他们家又是出了名的自给自足,十天半个月不出来门,照样有吃有喝活得好好的。大抵也是因为郁府太不讲门脸了,连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将对着徐府的那扇门给封了,又将原本开在闹市口坊子田的角门扩大了些权当大门了。 几声锣鼓响过,远远的一行锦衣侍卫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坊子田。 那前头一个面白无须,手中拿一拂尘,神情倨傲,看模样竟是宫里的公公。 这一行人喝退堵路的小摊小贩,一路直奔郁府而去。 敲开了郁府大门,秦公公一句,“太后口谕,传郁候细君进宫。” 吓的开门的德叔一个没站稳,一咕噜滚下台阶,登时郁府上下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