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已尽,暮霭深重。晚秋季节,寒风凛冽,淅沥的小雨很快落湿了一地。
沈湘沅躲在白墙边上的屋檐下方避雨。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任凭萧索的冷风势头凶猛的直往脖子里灌,却浑然不觉身体冰凉。两只手十指相交,拢在宽大的蝶袖里,娇嫩白皙的手背不知不觉被掐出一道一道红痕。她时不时的抬头看空荡的街头巷尾,仿佛有什么人将会出现在那里,神色极度期盼,又极度不安,也会时不时的轻轻抚摸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但凡此时,焦虑的神色便被幸福与温柔所取代,好似完全未听见街边路人指指点点的声音:
“呦,这不是玉人楼鼎鼎有名的阿沅姑娘吗?她怎么站在这?”
“这有什么稀奇的?她又不是第一次在这了。你瞧瞧,今天等的天都黑了!”
“为什么要在勋国公府门口等人?嘿嘿,该不会像传言一样,是在等那位顾二公子吧!”
“嘘,小点声,别被她听到了。”
“听到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她听到!呸,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妓女而已,人家顾二公子只是跟她玩玩,她还当真了!真以为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跟那位顾二公子的未婚妻差了多少!”
“这倒是,那位小姐虽然只是兵部尚书家的庶出女子,但可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不然怎么能和其他三位贵女一起并称‘京城四秀’呢…”
…
咒骂声不绝于耳,沈湘沅却纹丝未动的伫立在国公府门前。勋国公府当初建造的时候乃是和皇家未央宫殿一同开工,所用工匠也是同一批人。白墙灰瓦,即便历经两百年也未见破败,反是透露着厚重沧桑。朱红色的大门前,立着两尊雕刻精美的石狮,威严庄重,不可逼视。
只不过大门却紧锁了一天。
现任勋国公顾明珩身负官职,很少回家情有可原。但,他弟弟顾明舟呢?沈湘沅不解,没有一官半职的他能去哪里?难不成真的是为了躲避她,还是说……
回忆起顾明舟每一次和她说的话,沈湘沅的心刺痛不已,就像用锋利的刀刃一下下的在她的心上剜洞,也像被千百万只毒虫鼠蚁一口一口的啃噬!
“阿沅,再等等,我一定会风风光光抬你进门做国公府夫人,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沈姑娘,我已禀过兄长你我之事,他说、说……”
“沈湘沅,兄长他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兵部尚书的二小姐。你我缘分到此已尽,我是不可能会娶你的!所以,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否则若是被我兄长得知,我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只消一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顾明舟对她的称呼,便已经由“阿沅”到“沈姑娘”,再到这一声绝情绝义的“沈湘沅”了。
年少有为、满腹经纶的勋国公府二公子又如何?最是无情负心郎!
他写给她的那些满是情话的诗书、那些对她许下的海誓山盟,一度真的让她以为,他和她一般真心,愿意和他所许诺的那样,娶她进门。
不,她从未幻想过高攀国公府的高枝,即便他顾明舟不是国公府二少爷,她也愿意抛下一切,和他远走他乡,受尽再多苦难也要厮守一生,相濡以沫、相伴到老。
可他呢?最初在青楼里见她的新鲜劲一旦过去,他便对她避而不见,再也未去楼里寻过她。可笑她还一厢情愿的为他献上了自己一直苦苦保留的清白之身,甚至还怀上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