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段日子,这件事依旧在修真界发酵,柳烁然那边暂时还没动静。 闻怜听从薛掌门和风刃君的话,也如往常一般在宗门内走动,可即使大家再淡定,看见闻怜也难免面色有异,久而久之闻怜就不愿意出门了。 风刃君经常变着花样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来。 “喏,师姐,这个盒子我留了法印,如果你打开,里面的小风筝就会飞起来。”风刃君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递过来,闻怜掀开盖儿,一个蝴蝶形状的纸糊小风筝就从盒子里飞出来绕着她打转。 闻怜扑哧笑了,伸手接住那只小风筝,饶有兴致地摆弄,风刃君坐在她对面,见她眉间一派轻松,暗暗松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又道:“师姐……最近,有人在宗门外的城镇里看见了无焰魔君。” 闻怜笑容一滞,面色陡然一沉。 风刃君捏了捏手指,有点后悔提起这一茬,却见闻怜面色冷然,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魔尊那个死老头子又跑出来发疯了?” 风刃君蹙了蹙眉,摇了摇头:“消息说只有无焰魔君一个人。” 闻怜重重搁下茶杯,一提起魔尊,她就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魔尊原本是个人修,也曾是修真界排得上号的天才,不过他这人有个缺点,就是太过于放荡不羁,加之容貌惊为天人,时常搅得修真界鸡飞狗跳。 修道之人多自律,这显然和魔尊的行事作风不符,于是,在他即将半步大乘时,他突然屁股一扭,堕魔道了。 魔修行事随心所欲,没有条条框框束缚。魔尊堕了魔道,如鱼得水,很快建立出势力来,渐渐从一个小道君变成了如今的魔尊。 但闻怜极为厌恶魔尊那老头。 他模样生得好,偏偏还有爱撩的臭毛病,平日里,他出门左拐是鬼修的地盘鬼蜮,出门右拐是妖修的地盘暮夜城,没事就把两边搞得鸡犬不宁。 鬼修和妖修沦陷也就罢了,偏偏连人修都逃不出他的石榴裙。 ——连闻怜的大师兄虹光君都被他勾得叛出师门了。 虹光君就是如今的无焰魔君。 此举直接导致闻怜的师傅曦和道君气血攻心,道心不稳,飞升时差点被劈死。 风刃君见她面色不好看,无奈地扶额:“而且我收到消息,当日师姐是因为追杀魔尊才进到悬天秘境的。” 闻怜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魔尊这个死老头,和归鹤宗真是八字不合。 她紧跟着回过神:“你听谁说的?” 风刃君斟酌了下:“师姐,其实和你一起被关在里面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恩? 闻怜诧异地看着他,这个消息她是第一次听说。 难怪当初悬天秘境外面那么多人,看来这些人不全是为她而来。 这个消息给闻怜提供了新思路,然而不等她发问,风刃君又道:“这三个人分别出自壬极门、无妄谷和坤罗宗。” 闻怜掐指一算,壬极门和她同年进宗门的现在还在闭关,无妄谷和她同年进宗门的那位目前失踪状态,至于坤罗宗,这是个小门派。 那么元阴这事儿,问题就不出在别人身上了,而是……在她自己身上。 难不成她在里面吃了什么怪东西? 闻怜百思不得其解。 风刃君见她面露沉思,不希望她在这些糟心事上一直纠结,便转了话题:“师姐,后天会有孩子进宗门拜师,你到时候也来看看吧,掌门师叔给你留了位置。” 薛掌门和风刃君不认为闻怜丢了归鹤宗的脸,反而认为她是受害者,闻怜也不忍心拂了他们的好意,点头:“我会去的。 ” 风刃君又打趣道:“到时候师姐你收个可心又聪颖的徒弟,没准就不搭理我们了。” 闻怜失笑:“怎么会。” 她面色如常,风刃君彻底放松了心情,又和闻怜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风刃君一走,闻怜挥手将桌面收拾干净,转念一想,收个徒弟将他教导成才,也是一种有趣的经历。 至于其他需要烦恼的,就是柳烁然了。 她站在窗户边,捏着一张白纸,有些发愁,不知道该不该给他写信过去。 她没有其他话可以解释给他听,如果单纯写几句问候的话语岂不算是没事找事,万一更让他生气就适得其反了。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将纸放到一边。 也罢,不写了。 转眼一晃,归鹤宗开了宗门,无数怀揣希冀的少年郎踏入了这道山门。 守山门的外门弟子粗略一合计,大约有近两百人,不过光是从进山门到宗门这段路程的关卡就能刷掉一半人,最后留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等风刃君过来接闻怜的时候,这些拜师的弟子们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只余二十来人了。 风刃君对着闻怜感慨:“只怕师姐你一过去,我一个弟子都收不到了。” 往年慕名而来的弟子大多都想到闻怜门下,不过她昔年不收徒。如今打算收徒,风刃君光凭想象都能想得出有多炙手可热。 闻怜忍不住笑了,风刃君自小嘴巴就甜,一干长老和师兄师姐都很喜欢他,她对风刃君也像是对待自家弟弟,既喜欢又包容。 不过对风刃君的说法,她持保留的态度。 曦和道君喜静,他的太虚阁修得很偏僻。自曦和道君飞升之后,闻怜就搬进了太虚阁,因此太虚阁距离此时人流扎堆的宗门广场很远。 风刃君和闻怜也不着急,一路闲聊着到了广场,薛掌门第一时间注意到两人到来,当即换了个坐姿。 坐在他下首的蝉星君一身红衣,妩媚多娇,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空气,瞥到闻怜,嗤笑道:“这不是师姐么?终于舍得出门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发出窃窃私语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看过去,就见闻怜面不改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似乎那件事对她毫无影响。 她面色坦然,大家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但余光仍旧时不时刮到她身上。 ——包括下面还没入宗门的孩子们。 蝉星君又戏谑地道:“怎么?师姐也打算收徒弟啊?打算转移注意力吗?” 闻怜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出声。 蝉星君从小就和她不合,这么多年她一直坚持不懈找存在感,闻怜早就习惯了。 但蝉星君也并非是非不分,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下宗门的面子。 今天也不过是日常一怼罢了。 但看在下方的孩子们眼中却不这样认为。 闻怜没有搭理蝉星君,她自讨没趣,又懒洋洋地坐回去抠指甲,薛掌门便笑着问道:“阿怜,这次是你初次收徒,你看看比较喜欢谁。” 这竟然是要闻怜先选? 下方的孩子们骚动起来,面色竟然流露出不安。 风刃君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直觉有些不对。 但闻怜摇摇头:“让他们自荐吧,我来晚了,也不了解他们的能力。”顿了顿又道,“刚入门的能力不是最重要的,人品才是。” 蝉星君啧了声,自己都把自己的人品给搞出问题了,还张口闭口人品,指不定人家怎么看呢。她刚要开口怼,薛掌门就把话接了过去:“既然这样,你们就自荐吧,想要拜师无音君门下的便出列吧。” 薛掌门说完,便静待结果,谁知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列。 薛掌门陡然沉下脸,显然低估了悬天秘境事件给闻怜造成的影响。 风刃君也面色不善,指尖烦躁地在扶手上叩着,发火在即。 蝉星君唏嘘了两声,想幸灾乐祸两句,又觉得不合时宜。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是尴尬大过看好戏。 闻怜在外一向代表的是宗门脸面,现在出了事儿,连来拜师的小孩儿都看不起她背信弃义,不管出于什么心态,这都叫一干宗门弟子有些坐不住。 丢人呐! 闻怜的目光在下方的二十几个孩子身上一扫而过,见她看过来,他们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副生怕被选上的样子。 她心中了然,并没有愤怒和失望。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师父名声不好,会连累自己一辈子都被戳脊梁骨,修士的一辈子可不是几十年或者百年,而是更长久的岁月,要他们接受这样艰难的修道之路,确实强人所难。 闻怜无声叹了口气,触及薛掌门的脸色,打算开口替他解围,话还没说出口,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突然从视线尽头的台阶了爬上来。 他个头矮小,看起来不过八九岁,整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似乎是个小乞丐,露在外面脏兮兮的手臂一看就营养不良。 他抬起头,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径直望进了闻怜眼底,她怔了怔,就见小少年抬起脏兮兮的手臂,开心地道:“听说无音君要收徒,请问我赶上了吗?” “咦?”薛掌门疑惑,这二十几个人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守山门的外门弟子可没说外面还遗漏了人啊。 此时众人心头不约而同地想到——疏忽了? 闻怜只是看着他,即使他浑身脏兮兮的,那双眼睛却漂亮得让人无法忽视,眼底落了星河似的明亮又璀璨。 风刃君有些嫌弃这个脏兮兮的孩子,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来的时间甚妙——太解围了啊! “你要拜师无音君?”风刃君问道,“为什么?”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孩子会把对方捧一遍,末尾再加一句崇拜已久为结尾,在这种话术下,拜师有一定几率成功。 不过这孩子显然不是寻常的孩子,他歪了歪头,弯唇笑道:“因为我非常喜欢无音君啊,我就是冲着无音君来的。” “……” 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风刃君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有点舍不得替闻怜拒绝这个脏小子了。 嘴巴这么甜,没准会成师姐的开心果呢? “这……”孩子嘴巴甜,又很解围,虽然脏,但薛掌门自认为不该拒绝这巧妙的缘分,便扭头看向闻怜,“阿怜,你觉得呢?” 闻怜点点头,看向这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语带笑意:“我姓姬,捡到我的老乞丐说我身上带着‘姬’字的字牌,所以大家叫我小姬。” 小鸡…… 风刃君一口茶呛住,咳嗽了起来。 闻怜颔首:“喜欢我?所以想跟着我?” 少年望着闻怜,眼里的星光仿佛亮了许多:“因为我很崇拜无音君,能跟着无音君修道是我的愿望!” 朴实得毫无亮点,但现在,薛掌门太需要这种朴实了,他又转头看向秋娴,眼里带着征询:“怎么样?” 闻怜对薛掌门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随后又问道:“可我只会剑,也只会教人习剑,如果你有其他想学的,我无法满足你,这样你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