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窈得到了满意的回应,心满意足的昏睡过去,但听到时就已半梦半醒,以至于难分清这回答究竟是否只是来自梦境的甜美构想。
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合适睡觉,电闪雷片的暴雨天则是个例外。
闻落行这套房子占了公馆从最顶三层,楼间距足够大,他们在开始的时候无暇去拉好窗帘,闪电撕裂云层恍然点亮昏暗的室内,映在舒悦窈素净白嫩的脸上,她像是感光难受,眼皮微跳,连带着原本均匀的呼吸乱了拍。
坐在床边姿态懒散的闻落行终于结束怔愣,他下地,轻手轻脚的帮舒悦窈把窗帘严丝合缝的拉好。
关门声被雨声吞并,舒悦窈睡得不怎么安稳,初经事就遇上闻落行这种不节制的狗东西,身体多少有点儿不适,她睡觉时不喜欢有光和声音,总是眼罩耳塞一应俱全的配置。
现状是舒悦窈没力气睁开眼去行李箱里翻找自己的睡眠用品,眼皮很沉、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整个人轻飘飘地,像是附在半空中,失重感十足。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才摆脱这种浅眠状态,彻底陷入梦境里。
梦里的画面有被故意做旧的胶片电影质感,景物都泛着淡黄色,偶尔有颗粒感。
当十字路口出现个穿红色背带连衣裙的少女时,舒悦窈就知道今天拿到的是什么剧本,不过视角换成了旁观者。
她甚至不需要再看下去,就知道这个梦的场景是什么。
因为同样的梦魇困扰过她许多年,也因为这条红色背带裙设计感十足,胸线高卡,用合适大小的蝴蝶结勾勒出腰线来显腿长,是定制的,她就只穿过一次,在和闻落行“决裂”的那一天。
初夏的阳光明媚,舒悦窈持遮阳伞,慢吞吞地往前晃悠,脚步轻盈,伞后倾时露出带笑的眉眼。
她其实有点儿紧张,所以比约定的时间要早来了许多。
那一年的舒悦窈尚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顺遂惯了,长相姣好、性格开朗,父母们对她宠爱有加,兄弟朋友待她也是极好极好的。
是实打实的小公主,伸手可拥星辰。
舒悦窈今天约闻落行是想着和他表个白的,不是突发奇想,更没受什么外在的刺激。
他们今年初三,大家十四、五岁,赶上情窦初开的年纪,“交往”这个词就仅限于挽手在操场上遛弯儿、自习课上传纸条、偷偷换座位讲题、篮球场送水。
单纯又美好,精英班都是关系户,有几对甚至注定了以后要商业联姻,一起读书提前把感情先培养了,老师家长都对有界限的交往放得很宽松。
闻落行长相俊朗、成绩优异,行事轻狂桀骜,每每在主席台上领完奖状又要上去念检讨书,加之家境优越,是万千怀春少女暗恋的好人选,舒悦窈亦不能幸免。
她自记事起,这个大自己两岁的哥哥就出现在生命里,舒悦窈喜欢闻落行,这种喜欢朦胧不清,却异常坚定。
几天前舒悦窈照例在草稿纸上随便写闻落行的名字,被后座的徐扣弦发现,两人关系好,嬉闹着把各自的草稿纸折成纸飞机在教室里乱撒,她抛飞机的运气不咋地,直接戳当事人闻落行脸上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闻落行扫见写满自己名字的纸飞机,就势往课桌上一倚,长腿斜撑地面,懒洋洋地发问,“你喜欢我啊?”
“……”心事忽然被戳破的舒悦窈羞涩噎住,追着徐扣弦跑出教室,没有给闻落行明确的答复。
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选择告白的。
毕竟偏爱这东西,是能明确感觉到的,舒悦窈不信闻落行不喜欢自己。因为给闻落行送水的女孩子很多,但闻落行只收她递过来的水、去打球会给她带冰淇淋和零食、记得她生理期偷偷把冰可乐拿走换成暖宝宝……连灭绝师太的课舒悦窈没带书,都是闻落行把自己书给她,主动出门罚站的。
这些待遇是旁人永远不会有的,就算同样做了多年同学的徐扣弦想要托闻落行帮点儿什么忙,也是直接拽着舒悦窈曲线救国的。
舒悦窈本来没想这么早就表白,因为他们小学和初中都是同班同学,按照精英班的传统直升艺能,他们高中也会在一起读,大学倒是可能会分开,但没什么大不了的,清华北大反正是斜对门。
剧本里她起码还会和闻落行同学三年,再长大点儿说,底气更足,可现在她必须得告白,因为纸飞机摔人脸上了,做人就是要负责任嘛。
选今天是顾意给她算出来的,顾意这厮沉迷算命事业,对天发誓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宜表白。
舒悦窈不信他说的,特地花了1888软妹币找了个大师重算,结果一致,这钱花得……就当买个心安吧。
那是二零零七年的五一黄金周,五一假期还长达七天。
成群结队的小孩子挤在小卖铺里,垫着脚从冰柜里选冰棍儿;穿汗衫的老爷爷们聚在槐树荫蔽下横车纵马,支炮飞象,象棋下得好不畅快;街边的音像店大敞着门,老式唱片机指针一圈圈的转着碟片,放林俊杰和金莎合唱的《被风吹过的夏天》,“空气中的温暖不会很遥远,冬天也仿佛不再留恋,绿色的思念,挥手对我说一声四季不变……”
舒悦窈裙子口袋里揣着折好的心形情书,暗下决心如果没找到机会开口,就直接递情书,被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以后时间还有很多。
她越想越觉得稳当,一蹦三跳的雀跃拐过街角的路口,透过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向闻落行敬礼。
闻落行短袖长裤满身黑,松散的瘫坐在椅子上,侧头对她做口型,“进来。”
冰球把切成薄片的柠檬压在最杯底,舒悦窈用搅拌棒翻上来,鼓足勇气后单刀直入的开口,结果还是过于紧张,说完“我喜欢”非常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