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隅顽抗并没有好处,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且那声音中潜藏的警告她也能隐隐能分辨出来,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要挟。
苑九思心中警铃大作,警惕戒备,却又不得不转身。
“卿还有何事?”她目不斜视地紧盯公皙堇,她生怕他勾着笑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焦躁,顶着旁边朗月歌与苑淮南问询的目光,她尚算平和地与他道。
然而事实证明,凡事都不能抱有太高期许。
公皙堇噙着笑,目光像蛇一样阴冷,看得她直打寒颤。苑九思自然把这种笑归类为不怀好意。
生怕他会在苑淮南和朗月歌之前提起她二人之间的总总龌龊,趁他还没开口,苑九思正要寻个话头堵住他,只听对方就用略带轻嘲的声音缓慢地道:“公主,您的口脂花了。”
轻轻指着自己的唇角,公皙堇挑眉示意。
趁人不备,他还别有意味地舔了舔嘴角,暧昧又轻佻。
他凝眸看她,狭长的黑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神色好整以暇,像在打量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言下之意苑九思知道,不外乎说她仪表不整洁,变相告诉她他目睹一切。
这两日她未休息好,脸色极差,想着今日要去朝议殿,怕失了仪态才特意擦一些。
至于口脂是什么味道,除了苑九思自己,公皙堇自然是那个再清楚不过的人。
看着他颇有暗示意味的动作,苑九思的脸都忍不住抽搐一下,碍于在人前,她想动怒也不得。明明面色阴沉,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抱着她,如食珍馐,两人唇舌交缠一点一点地把胭脂舔食干净的旖旎景象。
一瞬间的错愕后,苑九思伸手摸了摸。
另外几人兼下意识地去看她,才发现菱唇方下确实沾有几分淡淡的嫩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应该是方才不慎擦花的。
朗月歌轻咳一声,连苑淮南都觉得当下委实尴尬了。
或许师父确然是出于好意才提醒皇姐的吧?苑淮南抓耳挠腮地,试图解围:“皇姐有所不知,师父的眼力极佳,几丈开外都能把远处的东西瞧个一清二楚,更莫说......”
“嗳!方才我们什么都没见着......”话将出口,他自己都惊觉到有越描越黑、拆台的嫌疑。
不知怎么圆回去,苑淮南讪讪笑两声也缄默着住了口。
好在苑九思早有心理准备,也算勉强习惯他这番,在她的认知中公皙堇如此友善地提醒已算留面子。毕竟她确实没奢望他嘴里会吐根象牙。
虽然脸有些挂不住,但尚算处变不惊地回应:“大人倒是格外留意这女儿家用的胭脂香粉。”
美眸斜睨了他一眼,苑九思掩唇胡诌:“头回也是,盯着人小宫女的香膏眼也不转。若是您喜欢这些,又撂不下面子去买,改明日我就让花笺给你送点去府。”
说罢不待他再找着话骂回来,苑九思歉意一笑,脚底就像抹了油一般。
转过背优雅地甩了个背影给他,迤迤然,娉婷而去。
“呵呵呵......”苑淮南觉着自己打圆场的本事日益见长,无比牵强地干笑两声,他朝公皙堇道:“皇姐这个人,最是要面子,又爱说玩笑话。师父您莫往心头去。”
“既然雨已经停了,那下官也先告辞。”向公皙堇揖礼之后,朗月歌道。
“慢着。”
声音虽轻,但不容置喙。朗月歌动作一滞,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陡然觉得那身形轮廓说不清地有几分眼熟,心中隐隐觉得还曾在何处见过。“大人还有何吩咐?”他垂眸淡问。
漫不经心地倚在朱红的柱,公皙堇嗤笑起来:“本官已经许久没见英国公了,不知国公爷近来可好?”
心中虽有疑惑,但朗月歌还是恭敬答道:“家父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心有忧思,陛下特许父亲在在府中休养段时日。”
*渐散,草地沾了雨珠,阳光柔和地打在头,光影交汇流转。
别有深意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公皙堇不疾不徐地道:“英国公老当益壮,想来不假时日又是容光抖擞。”
“多谢大人。”
“本官听闻御史台前段时间来了一位司务,几近不惑了?”逆光而立,公皙堇的表情晦暗难测。
朗月歌倒也不避退,即使腰身微屈,答得也铿锵有度:“的确是新来了这么一位,是云麾使屈少使向家父引荐的人,经考核后才授职。”
“司务一职鲜少有人看得,他这个年纪了能安于此位更是少见。”
他已经知道是谁,朗月歌也不与他遮瞒,点头道:“白司务家中妻离子散,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他读过不少书,确实有些才干。”
“既然如此——”话语一顿,公皙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边笑着也直接把话给撂明了:“朗御史不是傻子。有人总认为妇人之见浅薄,其实再驽钝,也有其过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