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地方,裴然神志清醒了一会儿,给陆以逞找了双拖鞋,然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喃喃:“只有一张床。”
这里太小,所谓客厅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小小的厨房,小小的卫生间,裴然那象征他一切隐私的家向陆以逞打开,一览无遗。
“你淋了雨,要洗澡,不然会生病。”这种时候,陆以逞还不忘保持那伪装出来的天真语气。
他把裴然推进浴室,贴心地替他关好门。
很快,浴室响起了花洒水声。
陆以逞看着浴室门,里面的灯光在门上映出模糊晃动的影子。他低声道:“真乖。”
裴然家里的客厅有个不大的冰箱,陆以逞随手拉开冷藏,发现里面有好几罐啤酒,他拿了一罐出来,拉开易拉环,一边喝一边绕着裴然的床转了一圈。
裴然的床收拾得很干净,床单是温暖的米色,铺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床头柜上摆着充电宝、手机充电线、耳机;另一个床头柜上摆着台灯和书。
陆以逞像在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拿起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翻了翻。
他对阅读没有兴趣,很快把书扔到床脚。
一罐冰啤酒喝完,浴室的水声也停了。
陆以逞走到冰箱前,拿了第二罐喝。浴室安静得像根本没人在里面一样。很久,才传来裴然细弱和羞耻的声音:“……以逞。”
“怎么了?”
“我……忘了拿……毛巾,还有……衣服。在阳台……”
“啊!”陆以逞故作懊恼,“是我刚才太着急,也忘了。”
他蹬蹬蹬跑去阳台,大声道:“裴然哥,我帮你拿!你洗澡用的毛巾是哪一条?黄色的?蓝色的?你穿三角的,还是平角的?”
“我没有……”浴室里的裴然被热气熏得浑身绯红,呢喃自辩,“没有三角的……”
陆以逞敲响浴室门,裴然开了一条缝,陆以逞没有越界,从门缝把东西塞进去,抱怨道:“你不回答我,我只能随便拿了。”
隔着门,裴然的声音和浴室的水雾一样模糊:“没关系。”
陆以逞打开了第三罐啤酒。
洗完澡的裴然酒醒了一些,而陆以逞更醉了。
裴然出来看到乱糟糟的床单、掉在地上的书和啤酒罐,震惊突破了混沌的思维。他对陆以逞说:“别喝了,洗澡休息吧。”
“不,再喝两口,冰箱里还有,裴然哥喝吗?我还没有醉呢!”陆以逞笑得很甜。他十三岁时都没在裴然面前笑得那么甜过。
“你醉了。”裴然笃定。
陆以逞知道他上钩了。
这间出租屋,从浴室门口到那张床只有三五步的距离。
裴然上前要夺走陆以逞手中的啤酒,嘴里哄着他:“去洗澡吧,洗完澡睡觉,不早了,很快就要天亮了。”
陆以逞没有躲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撞在一起,啤酒溅到了裴然脸上。
裴然愣了愣。
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一呼一吸后,陆以逞微微弯腰,低头舔了舔裴然凝着酒液的下巴尖。
“以、以逞!”裴然大叫了一声。
陆以逞松手,啤酒罐落在地上,酒液汩汩而出,他空出的双手抓住了裴然的手腕,急促地吻他。
“以逞!陆以逞!你喝醉了!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裴然叫喊着,除了叫喊他什么也做不了,陆以逞的力气太大了,陆以逞的吻太夺人心魄了,不是陆以逞疯了就是他疯了,他整个人软得一塌糊涂,无法抗拒地成了陆以逞的掌中物。
他们几乎什么都做了。
除了爱。
陆以逞喟叹地想,他少年时罪恶的梦幻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实现了大半。
但还不够。
好在,来日方长。
……
裴然醒来时,头发还没有干。他头很疼,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感冒了,他吸了吸鼻子,从床上坐起来。天亮了,但外面的天是阴的,他不知道这是早还是晚。
玄关处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家里有人。
裴然浑身一震,才回忆起昨晚的全部,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以逞?”
突然静了。
良久,裴然才听到陆以逞极为冷静的声音:“你在外面等我。”
门打开的声音,门关上的声音。
陆以逞走到裴然视线所及的范围,他穿着一身新的定制西装,左手上戴着数百万的表。他的头发全部捋上去,用少许发胶固定,露出他明朗的额头,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没有昨晚醉酒后的天真少年姿态,他打量着裴然,以一个男人的眼光。
裴然一下子就回到现实了。
他嘴唇蠕动:“……陆总。”
陆以逞捏了捏眉心:“裴然,谢谢你昨晚的照顾,我肯定是喝得太醉了,不然不会跟到你家打扰你,非常抱歉。”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裴然客厅那张小桌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会在清町市待三个月左右,做考察,这期间我都住在斯图亚特酒店。”
他又拿出一张卡,望着裴然,顿了顿,说:“很高兴能在清町市再见到你,这是一点心意,密码是你的生日,钱不多。”
裴然凝固地看着陆以逞。
半晌,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以逞最后说:“锦绸传媒是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不论是赵总,还是我,合作意向都很强烈且明确。我想,我们都不会希望因为一些过去的私人关系影响到这次双赢的合作。”
裴然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他朝陆以逞露出一个笑:“当然。”
陆以逞也笑了——很不明显,那笑意还有点冷。他朝裴然微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门轰然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