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柳城,大雨滂沱,珠线一样的雨滴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傅晓烦躁不堪,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的争吵正在继续,傅阳嚎啕大哭,哭得声音沙哑,“妈,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李娟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慢慢掰开儿子抱着她大腿的手,高跟鞋踩的地板哐哐响:“你都这么大了,离了我还能活不下去不成?再说,不是还有你姐、你爸吗?”
她说罢,也没管哭得眼睛成了肿泡的儿子,墙角蹲着吧嗒吧嗒抽烟的丈夫,以及屋子里绝食抗议的女儿,踩着高跟鞋拉开防盗门,连头都没有回就走了。
奔向她的新生活。
楼下,奔驰汽车的喇叭响了好几下,李娟上了车后才安静下来,载着女人冲入雨帘中。
傅晓从听见关门声音起,就趴在窗户上,她看着女人弯腰钻入车子,看着那辆车子渐行渐远。
傅晓的脸在阴暗的光线里显出一种灰色的白,唇色淡的几近于无。
她妈,就这么走了。
傅晓转身,抄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往外跑,傅阳抽抽搭搭喊了声:“你去哪?”
傅振兴继续愁眉苦脸地抽着烟,没管两天没吃饭的女儿就这样冲了出去,外头正下着雨,而她连伞都没打。
傅晓要去找李娟,她要把她妈找回来。
她知道李娟去了哪,那个男人的别墅她跟踪李娟的时候偷偷记下来。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傅晓满目茫然,心里生出一种往后不知往何处去的凄怆,她不是很相信,妈妈就要这么离开这个家。
明明小时候,她的家庭还是很幸福的,李娟为人泼辣、爽快,在小区门口开了个超市的同时,还把一家人照顾得妥妥帖帖,安安稳稳。
好像是从傅振兴买断了工龄提前退休之后,家里就慢慢变了个样。爸爸沉迷打牌喝酒,家里总是牌友酒友一大堆,乌烟瘴气。
李娟开始总是生气、发脾气,后来她见没有效果之后就撒手不管了,自个儿也在外面玩,跳舞、逛街、美容,时常也见不着人。
从傅晓上高一之后,她回家就再没有吃过一顿热乎饭。
直到她上高二,李娟开始频繁晚上不回家,问就说是在姐妹家,傅振兴每天都喝得伶仃大醉,也从来记不起问一句妻子。
然后,她就偶遇了李娟甜甜蜜蜜靠在一个男人怀里逛街。
男人看起来保养得当,衣着整洁,相比总是邋里邋遢,抽烟抽得一口黄牙的傅振兴,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娟怀里抱着一大捧的玫瑰花,刺痛了她的眼睛。
傅晓脸贴着车窗,外面车水马龙,灯光像是幻影一样印在她的眸底,车窗上不断有水珠流下,一颗一颗仿佛砸进了她心里,砸得她心脏攥紧,一下一下地疼。
“小姑娘,到了,这片别墅出租车进不去,你就在这下吧。”司机师傅的声音惊醒了傅晓,她拿起手机扫码付了钱,飞速下车往别墅门口奔去,她记得那个男人的别墅是6号,她要进去找李娟。
傅晓没去正门,这富人区的别墅门禁严格得很,不是户主就要有预约,她压根就不进去。
不过,她上次跟踪的时候进去了。
别墅后方,是半人高的围墙,围墙上面是铁栅栏,顶端还缠绕着铁丝网。她不翻栅栏,她就埋着头在齐膝盖的茅草丛中低着头慢慢寻找什么。
找到了,一个狗洞。
不知道谁家的大型狗闲的没事在这刨出了一个大洞,然后被前面修剪整齐的花木挡住了,小区保安都没能发现这个洞。
傅晓今年十七,人瘦得厉害,身形瘦得像麻秆一样,她顺利从这个洞钻了进去。拍怕身上的土,她站直身体往记忆中的别墅走去。
此时是晚上八点左右,几乎整个小区的别墅里都亮着灯,依稀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傅晓抿下唇,按了按胃,她两天没吃东西,这会已经饿到胃部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甚至还持续抽痛。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得去找李娟。
很快,她找到了那栋别墅,别墅的灯亮着,昏黄的灯光像是对他们一家的讽刺一样。
她站在门外,雨势渐小,淋湿了她的头发、外套,顺着她的脸颊往脖子灌,傅晓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四月的柳城应该是阳光和煦,鲜花盛开。
现在下一场绵绵细雨就这么冷,冷得她心里像是抱着一团冰块一样。
傅晓躲在墙角,到了这她才发现她进不到别墅里面,爬墙太高爬不上去,她只能缩在门口等待机会,里面的人总会有出来的时候吧,她就乘机往里冲。
傅晓暗暗打算着,抱着脑袋蹲在墙角,院子里隐约有音乐声传来,听起来像是钢琴声。
还挺高雅,她嗤笑了下。
雨继续下,傅晓的眼神渐渐放空。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样追过来有什么意义,李娟抛弃他们了,她要和别人组成新的家庭。听说那个男人还有个儿子,比她大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