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传来十分细微的疼痛,傅灵均愣了愣。
想要杀他的人很多,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的亦数不胜数,这样轻微、无用的、柔软的反抗倒是头一回。
不像是在反抗,更像是在撒娇和亲吻。
傅灵均将手指抽了回来。
被亲吻过的手指上糊满了温热的口水,他盯着湿漉漉的手指好一会儿,又伸手过去凑到团子嘴边:“亲。”
姜瑭内心已经脏话连篇,和弹幕一样一茬一茬的换词儿。
一开始还只骂一些‘啊啊啊好冷啊你个死变态’、‘想和老子洗鸳鸯浴……不是,鸳鸳浴就直说!整那些有的没的’、‘这厮皮可真的厚,咬都咬不破,气气’之类的话,等到了后来身体越变越冷,脑袋里的谩骂就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左一句‘杀人如麻的黑心莲’、‘我不是狗但你是真的狗’右一句‘你戴绿帽必是加绒’,‘火化十个你都没有一粒舍利子’,骂到最后脑子都缺氧,想不出词儿来了。
见大美人又伸手过来,很是一副挑衅的模样,他嗷嗷叫着扑上去咬人,从那根中指一路咬到了小拇指,又咬到了手背。
咬了一路,口水糊了一手,大美人的表情却越来越兴奋,笑得和书里写的勾魂摄魄的狐狸精似的,明媚又热烈。
姜瑭险些气昏!
啊啊啊死变态!为什么被咬了还笑得那么浪啊!
傅灵均被手上细细密密的亲吻取悦了。他眉眼笑得弯弯的,也不再嫌弃那只脏兮兮的毛团子,伸手将它从手上拽下来,一寸一寸仔细的清洗着。它有些瘦弱,大概是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不如初见时看着圆润了。身上倒是软软暖暖的,搓着手感非常不错。
得多给它吃些东西,好长胖一些。
傅灵均全然不知自己轻柔的搓洗有多么大力,姜瑭梦回小时候他爹给他洗澡的时候,下手之狠恨不得搓掉他一层皮。现如今皮倒是次要,但他觉得自己的毛都要被搓没了。
阴晴不定的大美人简直把姜瑭折腾的没了脾气,噫呜呜噫的不敢反抗了,四只爪爪狠狠抱住傅灵均的手把自己从水下翻了上来,葡萄般的眼睛水汪汪的,配上落水狗的模样可怜极了。
傅灵均用手摸了摸小兽偏瘦弱的背脊,笑意慢慢淡了:“你知不知道,你就要死了?”
失去了命骨,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瑞兽终将慢慢虚弱下去。
姜瑭听不懂,他现在也不想听懂。这里的湖水绝对是零下好多的温度,但愣是不结冰,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他身上的热气都没了,现在已经咬不动人,只能夹着尾巴委屈兮兮的当舔狗,死命扒拉着大美人的手一路往上爬。
这次他没有被按回水里。
顺着漂亮的肌肉线条,头晕眼花的姜瑭一路从那只胳膊爬到了傅灵均的肩头,甚至还想要往他怀里钻一钻汲取一下温度。他发誓现在他真的没心情去看什么美色,他真的太冷了呜呜呜。
在傅灵均肩头哆哆嗦嗦的小兽不停地哼唧着,只贪图着眼前的温暖,却不知前路是什么。
“果然是傻狗,什么都不知道。”傅灵均缓缓从水中站起,长长的湿发披散着,犹如靠着美貌吞吃人性命的水妖。白皙的精壮躯体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具躯体的美感,反倒让他多出几分破碎的脆弱。
像素净雅致、价格不菲的白瓷磕出了一块残缺,像明晃晃的月亮从天上落在了满是污泥的水面,像供奉在神庙中,日日受信仰祭拜的佛像出现了裂缝,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岸边黑色的衣裳倏地飞过来披在了他身上,挡住美好的风景。他一边走一边将衣裳拢起,朝着岸上走去。
回到岸边的姜瑭冷的一个劲儿抖毛,但是无论他怎么甩,湖水的寒凉已经浸到了他的骨头里,冷的整只兽神志不清,只想往身边暖呼呼的胸膛里面钻。
四下皆是黑暗一片。寒冷的山风从湖面上吹来,让那只洗干净的小兽抖的更加厉害。
傅灵均用衣服挡住四面吹来的冷风,在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一招手,窸窸窣窣的声响便从周围响起,而后声音变大,噼里啪啦从天上掉下一堆腐朽的木材落在了他的面前。
伸手,白皙的指尖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那一堆腐朽的木材。
烈火熊熊燃起。
他将怀里湿漉漉的、缩水了的瘦弱崽子放在火堆旁,温暖瞬间将姜瑭无死角的包裹住。他不知足地又朝着火堆挪了挪,找了个平摊的位置趴了下来。
唔,真舒服啊。
方才被冰水浸过的骨头慢慢从里到外炙烤出暖意来,就好像是刚刚泡了冷汤走进了桑拿房,舒服得姜瑭小声嘤嘤几声,而后幸福的睡了过去。
洗干净的团子现在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白净蓬松,像是从天上逃下来的调皮的云。
篝火燃得热烈。
这团火点亮了数千年黑暗的封禁之地,傅灵均的影子随着火焰的翻飞摇摇晃晃。他坐在火堆旁,闭上眼睛享受数千年来难得头不疼的时光,只觉绷紧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整个人慵懒极了。
火光吻上了他的脸,勾勒出惊艳的美好轮廓。
一条条橙金色的火舌快乐的跳跃着,有时蹿得太高,还溅出了火花,落在沉睡在一旁的小兽身上。
傅灵均是在闻到了糊味的时候才睁开的眼睛。
蓬松如云的小兽屁股上不知何时溅到了一点火星,很快便烧焦了一小团绒白的毛。他的表情有点怪,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的笑不像是他刚才逗弄姜瑭的那种变态兮兮的欠扁的笑,更像是天真的稚子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没心没肺的笑。
嘲笑归嘲笑,他还是眼疾手快地将屁股着火的小团子捞了回来,拍灭了屁股上的火。抱起来仔细看了看,变得有点丑。
然后他又忍不住笑了。因他着实笑的太厉害,整个人都在抖,姜瑭都被他笑醒了。
干嘛鸭,这人真的阴晴不定,突然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姜瑭浑身被烤的热乎乎的,难得睡一次安稳的觉。最近他越来越难入睡,白天有相行陪着玩还好,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觉得身上疼,从背脊慢慢扩散到全身。
但那种疼又没有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姜瑭寻思自己是被关在笼子里抽血失血过多导致的贫血之类,再加上他吃的东西好单一,肯定营养不均衡,难受一点是正常的。
现下身体暖得他不想睁眼,被被吵醒了也没准备起来,将毛绒绒的小脑段扎进了大美人温暖的怀中,只留下一小截被烧秃了的小屁股在外面。
傅灵均伸手捞出小兽软乎乎的大耳朵揉了揉。
那只大耳朵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姿势一点没变,在他怀里睡得四仰八叉。傅灵均像是见不得它睡得安稳一样,一会儿扯扯尾巴毛,一会儿捏捏软乎乎的肉垫,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怀里的毛团子也不反抗,任由着他搓圆搓扁都照睡不误。
一人一兽在火堆旁烤了很久,导致出差的相行回来时,发现主人和小白都不见以后着急的要命。他是知道主人会在什么地方的,但那个地方他去了很不舒服,主人也没让他去过,所以他从来没去。但是现在小白不见了,相行只好一路地动山摇的跑过去找主人。
他站在前往幽闭之处的小道上支支吾吾的喊:“主人,主人。”
傅灵均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