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坤宫的宫人们皆是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绷紧了神儿,肃在宫内每个角。 黛锦身边的奶娘嬷嬷心疼的不行,轻声劝慰“公主,莫哭了。” 黛锦哭得伤心,眼儿肿的似两只小核桃“母妃,您去求求父皇让他把禁足三月改成一月成吗?” 郦妃柳眉倒竖,指甲磕在楠木矮几上嘎斯作响“我的活祖宗,刚才你父皇的样儿差点活剥生吞了咱两俩,罚你禁足三月可算轻的,给我老实待在玉坤宫,别再招惹出岔子。” 黛锦呐呐道“可是……可是下月太子哥哥和苏察哥哥就去清流川。” “嘿,你想什么呢,那是去接南寓国质子,你跟着去做甚。”郦妃睇了她一眼。 黛锦咬唇瑟瑟看郦妃眼色“可是……大皇姐要是去了怎办。” “我的儿,你这脑袋是白长的吗?黛珂虽与你们不同,但接南寓国质子入梁,太子会去,她就去不得。” “为何?母妃。”黛锦眨巴着长长的睫,眼里有了希望。 “黛珂在外行军多年,战功卓著,太子与她一母同胞,可身体孱弱资质一般,世人皆知黛珂却不知黛善,这次太子得了圣上的旨意接质子入梁,黛珂要是去了,别国的人还不知怎么编排太子呢。会认为太子定是个没用的,躲在姐姐羽翼下的雏,挑不起大梁。” “你说,黛珂还能去吗?” 黛锦抿嘴一笑,躲在郦妃怀里闷声道“母妃英明,只要大皇姐不去我就放下心了。” 郦妃皱眉,轻拍着黛锦叹道 “母妃定为你寻一门世上最好的姻缘。” 东宫翠叠锦绕,春深花明,满院春色半苑桃花,处处是馥馥香气,时时有啼鸟婉转。黛珂转过层层春意,迎面几个年轻臣子的夫人,围站在廊下谈笑,黛珂寒暄了两句朝着一处安静的地方走去。 花丛中拐出一个人影,笑着朝她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公主。”薛邵一身锦衣玉袍,衣冠楚楚。 黛珂见是他,也顾不得礼仪,翻着白眼道:“好多日不见你人影,今日为何来的?” “当然是为公主而来。”他笑着看她一身的不适,招引着:“这边来,后头有间清幽的亭子可以歇歇。” 一进亭子,黛珂挥退一群奴婢,翘着腿歪斜着坐。反观薛邵,好整以暇的坐着,笑盈盈的看着她。 黛珂哼声道:“才回大梁你也学着朝中的那群文臣文绉绉的。” 薛邵抿嘴笑:“臣文绉绉的不好?” 黛珂扑哧一笑。薛邵慢腾腾的道:“鹊桥仙,大通桥不见不散,公主似是忘了?” “呀,我是真望了,将军莫怪。” 薛邵哼声,不满瘪嘴“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害我在寒风里喝了一晚西北风。” 黛珂忍俊不禁,绷着脸诚恳道歉。 “上元节宫内设宴来了许多年轻才俊,可有入公主眼的?” 黛珂支吾一声:“我倒是一个都还没见着,舅舅先下前去替我过目了,左右嘛....总归烦得很。” 她望向他,“且不说我了,听闻薛尹大人四处给你搜罗氏族大家的小姐,可有这事没有?可有中意的没?什么时候带我出去见见。” 黛珂凑着脑袋笑嘻嘻的看他,他往她脑门上一个暴栗:“谁给你的小道消息,正事不打听,倒专心这些有的没得。” 她捂捂脑门,颇有些委屈的看他。 他道:“三省六部纵观下来,臣估量,吕志大人眼中,今日东宫晚宴上的苏察大人最合意。” 黛珂瞧着他,眼神暗淡下来。恹然道:“我还不想尚婚。” 薛绍摊手:“公主早已过了碧玉年华,还不尚婚,可就……”他噎着最后一句。 黛珂喝口水润润嗓子,问道:“抛开舅舅的想法,你觉得,我嫁谁好?” 薛绍嘿嘿一笑:“臣觉得,珂珂嫁谁都不如嫁微臣来的好。” 她一口水堵在嗓子眼里,捂着帕子呛了个半死。 晚间宴席,黛珂被那几位俊才的女眷都围在身边,僵笑着听一席人的自我恭维和互相恭维,头皮疼得发麻。 “公主可是身子不大舒畅?”苏察举着杯盏,靠过来,十分关切的样子。 “无碍,只是看着花灯,有些迷了神。” 苏察伺机坐了下来“臣下月将与太子殿下一同启程去清流川,公主务必保重。” 黛珂望着他“大人可要多费心,太子第一次担此任,虽说走的官道,一路有禁卫军护送,可人心叵测,上下大人要多留意。” 他郑重点头称是,“碰巧过了寒食节再走,臣府里有一副精巧的的马鞍子,正好配公主的马,臣不日进宫给公主送来。”这可是□□裸的讨好,谁告诉她喜欢马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马来着?”她调笑着看他“是不是太子说的。” “这……并非太子告诉臣,是臣主动问的。”苏察的直白,有些惊人,这也是她调笑他没料到的,还较着他会像上次那样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这下该自己尴尬了。 “就这么说定了,臣改日就给送过来。” 黛珂慌张的要跃起,一眼就看到薛邵戏谑的眼神。 太子尖着耳朵,关键时插话 “皇姐还是收着吧,可别辜负了大人的心意。” 黛珂无奈的点点头,苏察抿嘴一笑,刚才有些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 晚宴一过,臣子们识趣的向太子告辞,黛善迎来送往了一天,此时疲惫的倒在软榻上眯着眼。郦妃口中所说的那几个美人,正近身伺候着,沏茶捶腿。 黛珂慵懒的卧在圈椅上,抬头端详,这些女子生的极美,哪个不是眼里含着水,一副含羞带怯,欲说还休的模样,可眼神里却掩不住不甘。 “哎……”黛珂皱着眉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皇姐好端端的,叹气做甚?”太子懒懒道。 “母后病逝多年,你也快行冠礼,东宫内妇苑空置如同摆设,你可让我操心。”黛珂皱眉,拿足长姐如母的派头。 她幽幽道“你可能不爱听……父皇盼着你成家立室。你确实到了年纪了,又是储君,早早开枝散叶,于社稷是个交代。回宫这些日子,我可是听了不少传言,奴才们私下说太子殿下有断袖之癖,更有人说……” “说什么”黛善侧躺着,支着头看她。 “说你…不行。”这话从她嘴里说出,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 “你可是太子,容不得半点闪失,皇姐怎么的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就早些纳妃,你嫌着费事,内妇苑里充几个人也行啊。” 听到一把年纪这个词,太子把脸埋在丝绵垫子上嘿嘿闷笑几声。虽说黛珂二十二的年纪,在大梁未婚配的女子中算的上名副其实的老女,可她长着一张娃娃脸,脸颊饱满,怎么瞧着也像是刚过破瓜年华的。 几个美人虽各自忙碌手里的活儿,耳朵却竖起来。她们都是黛箐的人,此次送给太子面上是伺候太子读书,可上面的人交代实则是勾引太子,随时反馈东宫的消息。可女人总是眼皮子浅,入了东宫,见了平日里想见未见的,便有了执念,如若能得到太子宠爱,再生下一儿半女,不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总归是自己个儿的出路最要紧。 “我自去郦妃娘娘那问安,黛爵弟弟后院加上侧妃,宝人什么尽有十多余人,哎,可就没生下个孩子,黛爵的意思,只要哪个女子生下孩儿,便立刻立为正妃。就算当不了正妃又怎样,他待后院的也极好,宠幸过的都给名分,才不是让姑娘家顶个婢女头衔,做个丫鬟差事每日吃苦受累着。” “呵呵,皇姐知道你现在像极了谁吗?” “像谁也不想听你说,你的事,我懒得管。”黛珂故作生气的鼓着腮帮子,睇了太子一眼。 “皇姐,说到黛爵,我也是许久没见着。”太子轻谩道。“是谁小时候抡着袖子告诉黛爵,天热了就跳进潭子里游一圈,立马就会通体凉爽的。” 黛珂抿嘴笑:“我也没想到,他不会凫水,只会傻乎乎的跟着我跳下去。” 太子扑哧一笑,小时候黛爵可真是傻,自己跳到池子里去,要不是旁边有人盯得紧把他捞上来,或许早已溺死了。 有的没的,黛珂说了大半夜,除了她今晚想说的,关于黛爵宠幸立妃的事,其他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杂碎。 黛珂当然相信,今晚几个伺候的人里,不可能没有人不动心思。太子这般年岁,不仅没有纳太子妃,后院也没个女人,平日里她们忝颜往他身边凑,他也是异常冷淡,时间久了,不免也开始怀疑太子是否真如外面所说。宠幸与否也是不打紧,给了名分,抬了地位,自己母家便有了指望,自己所出的孩子才有了未来,这个消息,无不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