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二小姐张芸云,自幼聪颖,入得御学堂之后很快便被众人公认为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众同龄人仰望的高度。
当时,林芯、赵倩儿二人则和御学堂里多数人一样,天天混日子,成绩马马虎虎,天天就知道找乐子玩。
两人虽然成绩不好,但却都极有自知之明,明白张芸云这样的人跟她们不是一路的,她们的人生追求不一样,因此根本就没有往人家跟前凑。
而张芸云不知道是不是性情高冷,超凡脱俗,也没有自己走下神坛,主动结交他人。大多数人可能也是抱着和林芯两人一样,“只可仰望,不可亵渎”的想法,也都纷纷对张芸云敬而远之,因此张芸云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谁知有一次,张家大小姐,也就是张芸云的嫡亲姐姐张蓉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下学后,把张芸云反锁在了御学堂里。
而那天御学堂下学前,林芯二人就在御学堂里睡着了,因此也被误关进了屋内。
醒来之后,两人看着紧锁的大门,和身边一脸淡定的张芸云,只能无语问苍天,相顾两茫然。
无可奈可,两人只能东扯扯西凑凑,扯出一些话题,拉和张芸云一起聊一聊,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谁知,张芸云因为饱读诗书,不管她们聊起什么,都不会让话题枯竭,一番相处下来,聊得林芯二人十分开怀,也忘记了天色渐黑,还无人发现她们的恐惧。
最终,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是钱砚找来了御学堂,撬开了锁把她们放了出来。
林芯二人也因此和张芸云熟络了起来,两人行也渐渐地变成了三人行。
当年林芯和父母哥哥说这件事时,林父还有些忧虑,毕竟同朝为官多年,张芸云的父亲张太冲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太清楚不过了,因此也并不太相信他教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后来,张芸云经常上门找林芯玩,时间久了,在和张家闺女相处的过程中,他只能无奈地承认,张家姑娘自己长得好,没有长歪。
时光匆匆流过,掩埋在尘灰下的肮脏也终究会被风一点一点掀开,露出最本来的面目。
崇德二十一年,一个书生不远万里,来到了京城,竭力挣得了上殿试的资格,在面见陛下时,他冲到了陛下面前,在把把拦截他的兵器面前,他神情激动地捅出了漳州官僚多年来的腐败,如今漳州民不聊生,朝廷也无人来管。
皇帝震怒,这些年来,朝廷拨往漳州的钱款向来是最多的,早先漳州的知州呈上来上报上年情况的奏折还在御桌上压着,看着满纸皆在歌颂他的政绩,说明漳州如何如何变得富饶,皇帝气得当场摔了奏折。
原来,抚恤的钱款根本就没有一分到达百姓手中,这些惠民的政策也没有一丝落实到原处。而如此半点风声没漏,定也有人在京城为他保驾护航。
皇帝下严令,命大理寺卿亲自彻查此事,查清楚到底是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蔑视皇族尊严,贪污枉法。
结果,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当时的户部尚书张太冲身上。最终皇帝震怒,张太冲被斩立决,张家男子皆发配边疆,女眷则皆被贬为奴籍,入官窑。
当时林家、赵家在私下里尽力周旋,也只是保全了张芸云一人,让人不要逼迫于她。
一朝灭门,京城当年的第一才女之名烟消云散,却也有无数龌龊之人去凑热闹,想要看看这跌落了神坛的张家小姐。
当时此事可是在京城乃至全国掀起了轩然大波。经过一年之久,此事才渐渐平息,被善忘的人们渐渐忘记。
可是,自从张家遇难,张芸云就对昔日的两位好友避而不见,不管送来了些什么补给也都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久而久之,她们明白了张芸云的态度,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慢慢地淡了下来。
林芯认真地听着,不自觉地泪流满面,久久地沉浸在此事中回不过神来。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却像被什么黏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眼中也噙着泪花的赵倩儿,带有厚重的鼻音的嗓音响起:“那,芸云她现在在哪儿?”
赵倩儿理了理神色,然后掏出手帕轻柔地擦了擦林芯脸上的泪水,然后轻声说道:“在红颜楼。”
红颜楼——京城最大的青楼。
林芯在心中默念,然后猛地怔住,想到了前几天的那一瞥。原来那一瞥竟不是幻觉,也不是臆想,世事无常,如今张芸云已然沦落到那种地方,成为昔日她最看不起的那群人之一。
果不其然,赵倩儿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当年韩琪那事儿出来以后,你对风尘女子的看法吗?以前你特别看不起她们,以为她们都是自甘堕落,不靠自己的努力谋生,反而出卖自己。”
是的,她当时没有体验过什么人间疾苦 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对抗得了自己的命运。
“当时,你就哭着跟我说,原来并不是所有的风尘女子自愿堕入风尘,当初对她们的偏见太大了,如今才知道,世事无常,搞不好哪一天我们说不定也会沦落到那种地方。”
林芯默然,这些她都没有记忆,但仔细想想,如今知道这些事情,这些也都正是她想要说的话。
两人静默半晌,林芯忽然说道:“我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看着好友真诚的眼神,赵倩儿情不自禁地道:“好,我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