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了爹娘和自己的衣服后,周春芳腰间揣着个木盆正要出门去村后的河里漂洗衣服时,忽然看见周国安的牛车拐进了小路,朝着自己家缓缓地驶了过来。
那牛车上的人和早上去县城的人一样多,还是赶牛的国安叔,坐车的楚楚和十三。
周春芳弯弯的柳眉微蹙。她抱着木盆迎过去,挨得离牛车近了后,她便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楚楚,你三哥呢?他不是今儿要和你一起回来的么?”
往常他县学里面放假时,都是次日和楚楚一起回村的啊。
“三哥说他没睡好,安叔的牛车路过明远哥家里时他便让安叔停了车,自己下车去明远哥家里先睡会儿觉了。”以往的“周楚楚”在早市卖鱼,卖完时都快中午了,周济可以很从容地在县学的学子宿舍里睡到自然醒,再和自己的小妹一起回家。但这次,因为周楚楚提前托人带了话给周济,周济一大早就起了,回村的一路上他都是哈欠连天的,也不知道昨儿晚上干什么去了。
“他要睡觉为什么要去明远哥家里?我们家又不是没有他的房间。”
“可是那个房间又狭又窄,他和十三哥两个大男人住的话也太挤了。娘也说让三哥回家了就去明远哥家里暂住一下。”周济的房间不是被卫峥占了么?周母本来想着自己的三儿子回来后,让他们两个人挤一挤,反正都是男人,也没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但周楚楚却觉得周母的想法不可能,卫峥那个人可是有洁癖的,在她家住了这么些天,什么东西都要用新的,床上的被褥也在他醒来的次日便让她给他换了干净的。怎么可能受得了和周济同住一个房间,还同一张床上睡觉?
周楚楚便向周母说像卫峥这样的人,是不习惯和他人同居一室的。
然后,周母就把周济安置到了周明远家。他家在周明远的父亲病倒前,是他们村条件稍好些的家庭之一,毕竟,都供得起周明远去文华书院读书了。现在,就算周明远家里落败了,但是,他家里之前条件好时攒下的钱建的大房子却还在,里面有一间周明远的房间,在他不回村时便是空着的。
什么挤不挤的,有的房间住就不错了。他们村里像晓慧家,别说孩子有自己的房间了,就是大人都没有自己的房间呢。晓慧的爹娘至今还和晓慧她们两姐妹住一个房间呢。想着,周春芳转眸瞪了一眼卫峥,肯定又是他在作怪!
卫峥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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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后,周楚楚往自己房间的方向侧过身,正想去拿自己昨天换下的脏衣服去洗时,忽然被人喊住:“楚楚姑娘请等一下。”
周楚楚往后转过身。
卫峥把右手中提着的一个灰色的布袋子往前递出:“这五十两楚楚姑娘拿去用吧。”
“可你不是说,你需要银子吗?”现在怎么又递出来给她?周楚楚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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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峥的双目凝视着周楚楚的脸庞。
她似乎晒不黑,日日来回县城,奔波劳碌,近些天来太阳又越来越毒辣,而她坐在牛车上只是以简单地顶了个头巾,却仍旧肌肤莹白胜雪。进了家门后,阳光被挡在了外面,她便把她头上那遮阳的藕荷色的头巾取了下来,他垂眸看她时,可以看见她那巴掌大的脸庞上,小巧的下巴比他初次见到她时,缩水了小一圈。
这几天,他是知道她吃的不好的。
他习过武,耳力灵敏。而且,他所住的她三哥的房间和后院也就一墙之隔,他之前还不能下床时,就多次听见他们一家人在后院的柑橘树下吃饭时,她总在开饭没一会儿就说自己吃好了,爹娘二姐慢用。可她究竟是真的吃好了,还是一句虚话,卫峥的目光在周楚楚玉白的下巴上定了片刻后,抬眸对上了周楚楚乌色的眼睛:“你们家包了我的吃又包了我的住,我还需要银子做什么?这银子我是当来给你的。以后你别特意给我开小灶了,你们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们一家从不舍得在伙食上委屈他,所以,他提议要和他们家人吃一样的东西时,想必,他们家会是提高他们家伙食的水平,而不是把他的伙食降到和他们之前那样。
周楚楚呆住。
她甚至还强烈地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怎么可能啊,卫峥当掉他那么宝贵的玉坠就是为了弄些钱给她用?太不真实了。她方才绝对是幻听了吧?或者是产生了幻觉?
可是——
周楚楚回过神来,眼前的卫峥还在。
他的右手也还在把一袋银子向着她的面前递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