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本来就想邀请秋子一起参加夏日祭的福泽谕吉一手握拳,置在唇边轻咳了一下。
他佯装严肃:“先去神社吧,秋子。如果有多余的时间,我们就去参加夏日祭。”
秋子开心地应了下来。
不过夏日祭是夏日祭,他们此行的正事还是确定神社能否帮秋子找到家乡。
“该怎么说呢……其实我对这个已经没有太大期待了。”
列车驶过一段隧道时,秋子对福泽谕吉说:“只是说……我想要最后得到一个结果,很彻底、彻底的死心一次吧。”
秋子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玻璃窗上漆黑的隧道变成一张幕布,将她的倒影变得清晰可见。她笑着,玻璃窗上的她也在笑。
“假如鬼神这一类的东西都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吧。”
秋子说。
福泽谕吉看着秋子,他看见秋子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她向一旁低下头,垂下了眼,细细密密的眼睫微微颤动。
这是秋子心情失落时,会不自觉做出的动作。
福泽谕吉看过很多次。
过去,他和秋子充满希望地出发,他们一次又一次跋涉于不同的雪山之间,可最终得到的仍是失望,秋子就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这样的动作。
最先开始,福泽谕吉不知道这代表秋子内心的失落。
因为秋子总是笑。她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她的心里闪烁。
她的笑是如此的具有迷惑性,以至于很少有人相信秋子这样的人也会感到难过。
直到有一次,福泽谕吉和秋子在雪山里走了两天三夜。黎明时,朝阳乍泻,他们站在一个雪山的坪地的中央。
他们沉默地望着这片空无一人的坪地,和前面很多次一样,被他们期望有村庄的地方依旧只有静默的雪。
“走吧,秋子。”
福泽谕吉叹了口气。
他听见背后的秋子嗯了一声。然后福泽谕吉转身,想要去牵她时,他才发现,一直微笑的秋子在安静地流泪。
时至今日,福泽谕吉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秋子流泪很安静,没有抽泣,也没有凝噎,没有发出任何破碎的声音。她背着光,噙着泪的眼,如同她背后的朝阳,明亮剔透到令人心碎。
大概也是在那时,福泽谕吉明白,原来一个人的眼泪,真的能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恐惧。
福泽谕吉抿了一下嘴。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拍了拍秋子的手背。
秋子接收到福泽谕吉的安慰。她抬起头,望向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嗨呀,谢谢你的安慰呀,福泽君。”
她说:“虽然我一直说着我已经放下执念什么的,但在我的心底……我还是存有几分侥幸。”
“如今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平凡地、安静地、让自己感受幸福地活着,已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但我还是想尝试这最后一次。福泽君,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一直地陪伴着我找我的家乡。”
秋子很认真地望着福泽谕吉。
恰好此时列车驶出了隧道,窗外的绿植、建筑和光飞逝而过,在秋子的脸庞上落下白莹莹的光泽。
“这一次结束了,我的委托就到此为止吧,福泽君。”
秋子说。
从侦探社建立的第一天到如今,整整五年有余,秋子决心给这份最漫长的委托画上句号。
“你决定了吗,秋子?”
福泽谕吉缓缓问道,他很郑重。
关闭这份委托,福泽谕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这次以后,秋子再也不会去寻找她心心念念的家乡。
这是一种和过去彻底割席的行为。
秋子笑着颔首:“嗯,福泽君,决定了,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以后,我就心无旁骛地好好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