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氏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有西府的宁二太太懂,不然她也不会成天跟她说自己跟陈克俭的事了,她知道宁氏心里其实是介意奉恩伯这个爵位落在长房头上的,那女人那点小心思小赵氏看的清清楚楚,但她更清楚,扪心自问,比起两榜进士出身的陈克俭,自己的丈夫陈克恭真的只是命好跟陈皇后投到一个娘胎里。 想想宁氏,小赵氏更觉得人生绝望,就因为她的出身比自己好,就可以嫁给知她懂她的男人,夫妻两个一主外一主内,琴瑟和鸣,而自己呢?明明没有什么地方不如宁氏,却要被嫁给个庸碌的老男人当填房,还得处处看前妻留下的女儿的脸色…… “夫人!” 赵妈妈跟着小赵氏多年,她的哪点儿心思她能摸不透吗?叫她说,小赵氏纯粹是日子过的太舒服的作的,“那夫人准备怎么办呢?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然后叫三姑娘以后被伯爷随便嫁了?还是叫环碧堂的那个踩到头上?要是别的妾室生下儿子来,也还罢了,可要是环碧堂那个生出来了,恐怕不认您这个嫡母,您也没办法。” 在赵妈妈眼里小赵氏傻的可以,明明大姑娘是她的亲外甥女,偏她对大姑娘不冷不热的,好像她来做填房是大姑娘害的一样,结果反叫环碧堂那个把家里的金凤凰给拢了去,若不是这样,杨姨娘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敢不把正室夫人放在眼里? “没办法就没办法呗,”小赵氏伸手让赵妈妈把自己扶起来,“药拿来我喝,” 她虽然心里怨气冲天,可到底还记挂着自己生的陈惠,要是她不在了,恐怕自己的女儿会被陈素跟杨姨娘欺负的毫无立足之地。 小赵氏肯喝药,赵妈妈自认是她听了自己的劝,忍不住又道,“说起来西府二太太,奴婢也没觉得她过的和美到哪里去,夫人您再不济,伯爷成天在身边守着您,二老爷再好,这不人在西安么?一年才能见一回,身边还带着个通房,这有男人跟没男人有什么两样?” 小赵氏被赵妈妈的话气的药都喝不下去了,但她跟赵妈妈这个粗笨无知的仆妇将什么“两情长久”的话,她又能知道多少?她迅速的把碗里的药给一口饮尽了,摇头拒绝了赵妈妈递过来的梅子,这点儿苦算得了什么?哪有她心里苦? “夫人,奴婢听人说大姑娘已经醒了,您便是自己下不得地,也得派人过去问一问啊,”这府里头几十年指着陈娘娘,后几十年靠的可是大姑娘了,夫人不趁着大姑娘在家这几年跟她搞好关系,反而都好几天了,作为继母即使是病着,也应该遣人过去表示一下关心的。 别人不清楚赵妈妈可是清楚的很,小赵氏太看重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听谁在园子里胡说了一句“大姑娘福泽深厚,要是肯亲自去寺里替小世子还愿拜谢神明,小世子将来必要平安顺遂,”,她就不管不顾的硬拉上一向不爱出门儿的大姑娘去了永济寺,不但害了自己,还害得大姑娘差点把命给送了。 “哼,我叫人去又能如何?我知道,他们都怨我呢,如果不是我硬拉着陈素去,她也不会摔的昏了三天三夜!可她不是没事了吗?我呢?我没了孩子!”想到这儿小赵氏伏在床上又哀哀的哭了起来,她的儿子,她寄予全部希望的儿子没有了,谁能比她更心痛? 可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的怪她没有照顾好陈素,全然不关心她的心情,她为什么要去看她?凭什么派人关心她?最可怜的人是她好不好? …… “姑娘,伯爷来了,”外头小丫鬟的声音刚传过来,杨姨娘已经挑开了帘子,“大姑娘,伯爷看你来了。” “父亲,”陈素扶着春晚刚要起身,陈克恭已经伸手示意她别动了,“我听杨姨娘说你今天要下地?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次伤的这么重,还在头上,要是不养彻底了,万一留下病根儿可怎么办?” 陈克恭转头冲身后的杨姨娘道,“你一会儿跟陈青说,叫他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一趟,请秦太医过来再给素素瞧瞧,” 陈素自醒来之后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父亲过来探病,听杨姨娘说她昏迷的那几日,陈克恭甚至在她床边一坐一夜,还悄悄的摸眼泪儿,陈素看着这个一脸慈祥,身上找不到一点儿当官的威严的便宜父亲,“女儿知道了,只是一直躺着太闷了,父亲,要是太医过来说女儿可以下地走走,那您就许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看来是真的要大好了,这是女儿这阵子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陈克恭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抚着微凸的肚子,“好好好,爹答应你,只要太医说你能下地了,那你每天可以出去赏赏花,不过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嗯,素素不是最喜欢牡丹吗,就叫婆子把咱们府上养的牡丹都搬到你院子里来。” “爹爹,牡丹这会儿早败了,您叫姐姐赏什么呀?我看这儿秋海棠不错,不如搬几盆到姐姐的屋子里给她赏玩?”陈家三姑娘陈惠也跟着陈克恭过来看陈素,此时摇着手里的纨扇,娇声给陈克恭出主意。 “对对对,惠惠说的没错,是爹爹老糊涂了,不过娘娘宫里兴许还有牡丹呢,我明天进宫一趟,跟娘娘禀报一下你姐姐的病情,顺便看看能不能给素素讨两盆牡丹来,”陈克恭觉得二女儿提醒的对,这会儿家里的牡丹可不早败了? 陈惠被父亲的回答气的直撅嘴,她是叫父亲去帮陈素进宫讨牡丹的意思吗?“要是姐姐能下地就太好了,这样就可以去看看娘了,娘就算是病着,也在念叨姐姐呢,” 陈惠说着小嘴儿一撇,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我听说娘是为了救姐姐,才从车里摔下来,弟弟也没了。” 陈素抬眼看着泪水涟涟的陈惠,心道这富贵人家小姑娘真不得了,她九岁的时候,好像还在山里拾柴呢,“是吗?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马惊了,我坐的靠外,就从车里颤出来了,” 陈素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这张拔步床上了,遇险的是原来的陈家大姑娘,并不是她,但她醒过来之后,还是仔细问了坐在后头车里的春晚跟水晶,她从车里摔下来之后,一头磕在道边的大石上,而小赵氏的马车又跑了老远,撞到路边的大树上,小赵氏才从车里摔了出来。 这个小赵氏为了救她才落胎的恩情,她可不认。 “就是,妾身专门问过春晚,回来的时候是夫人特意把大姑娘叫过去说话的!”陈素不愿认,杨姨娘就更不愿认了,在她看来,若不是小赵氏硬叫陈素跟着,大姑娘也不会受这等无妄之灾,就算是跟去了,如果不是被小赵氏叫到她的马车上,兴许也摔不了这么重。 陈惠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被陈素跟杨姨娘两下夹击,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是赵妈妈说的。” “哼,那个赵妈妈,我还没有问她照顾不周之罪呢,还在这儿兴风作浪,”妻子去了一趟永济寺,结果儿子没了,女儿还丢了半条命,陈克恭又心疼又窝火,还没有顾得上整治下人,“来人,把宜安院跟过去的人都给我拿下,找人牙子过来,全卖了!”居然还敢搬弄是非?! 陈惠不过不忿父亲眼里只有姐姐陈素,才随口一说,想给陈素添个堵,怎么父亲张嘴就要卖宜安院的人?那些可是跟着母亲许多年的心腹得力之人,“爹爹!” 陈素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陈惠,“父亲,我跟母亲都病着呢,这会儿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母亲身边也需要人伺候,这会儿卖了她身边的人……” 小赵氏只会把仇都记在她身上,而且虽然没有原身的记忆,但陈素还是本能的觉察到这次永济寺之行蹊跷甚多,这人要是卖出去了,她身体好了哪找他们去? 陈克恭想想也是,另外也知道这是一向心善的女儿在替小赵氏的人求情呢,“那就等你们好了再说吧,你啊,就是心太软,那些人不过就是群奴才,叫主子遇险,就是她们的大错,”女儿这样,将来到了宫里可怎么成? 陈素对自己可没有陈克恭的担心,“父亲,那些山贼可曾抓到了?” 说起这个,陈克恭一脸的愁苦,“我当时也递贴子去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了,皇上也责令去查了,只是奇怪的很,那些人来去无踪的,到现在还没查出个端倪来,听顺天府的人说,有可能是流匪做案。” “哼,流匪?他们可真敢说,父亲您进宫只管把顺天府的答复报给娘娘,然后再写个折子弹劾顺天府,足足二十多人的流匪跑到京里,顺天府尹是做什么吃的?”陈素冷笑一声,分明是顺天府就没的把陈家放在眼里,再想的深些,这是下头的人知道皇帝没把这个小舅子当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