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皇宫林立着许多华美的建筑,每个宫殿都有都属于自己的称呼,但自从燕国灭亡后,这些宫殿的牌匾都被摘了下来,统一称作:金陵台。
侍卫压着燕宁走过长长的宫道,最后来到了皇后居住的栖凰宫。
燕宁挣扎着起身,向外望去,四周皆是一片狼藉,朱红的宫墙上溅着发黑的血点,与栖凰宫一墙之隔的飞宁殿也破烂不堪。
栖凰宫与飞宁殿,一座是后宫之主长孙皇后的居所,另一座则是燕宁长公主的宫殿。
曾几何时,这两座比邻而居的宫殿是皇宫里最热闹、最华美的宫殿,昂贵奢靡的香风随着春风一直传到前朝大殿,即使是深夜也燃着万年不熄的鲛烛,有永远数不清的奴仆恭候在一旁。
而现在……
燕宁隔着一道宫墙,痴痴地望着飞宁殿里的梧桐——它已经被战火燃得只剩下枯枝了。
侍卫沉默地把她推进栖凰宫的正殿,厚重的宫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徒留一地冷清。
昏黄的烛火跳跃着,身后有个长长的影子投在燕宁面前的地上,她缓缓转过头。
主梁上垂下长长的白绫,长孙皇后的尸体挂在上面,像个无比严苛的主人,死不瞑目地注视属于她的宫殿内的一切。
“啊!”大门又被人从外打开,先前被侍卫们带走的妃子公主被人推进殿内,都被这样骇人的场景吓了一跳。
“长孙皇后……她、她也……”
“嗯。”燕宁点头,黯然道,“梁军攻进来的时候,她曾劝父王逃离京城,但父王不肯,于是她也……”
“长孙皇后已经死了,燕扶也……”公主们低泣着,“我们也会死的,而且会屈辱地死去!”
燕扶……燕宁想起那个女人,平日里在宫中最是跋扈小气不过,也时常看不惯她受宠找借口为难她。但谁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刻,她竟有如此勇气,全了身为皇室公主的尊严体面。
燕宁看着长孙皇后满是死气的苍白面容,又想起前朝大殿里自刎于王座上的燕王。
我不如燕扶。她自嘲地想,她是燕王与长孙皇后最疼爱的女儿,却没有从他们身上学到半点“君王死社稷”的气节。
但是,只要活着,一切就会有转机。
只要活着。
“不,不会的。”燕宁缓缓说,“我们要活下去。”
她有自己的考量,前朝大殿、栖凰宫,还有路上经过的东宫,都没有看到太子的尸体,在敌军攻破皇宫的那一刻,他不在三大殿内,还能去哪里?
——太子很可能是被敌军抓住了,但燕宁更愿意相信是,在皇室倾颓之际,燕王把延续皇室的血脉送出了宫,送往安全的地方。
“该怎么活!”七公主燕孔惊惧而愤怒地对燕宁大喊,“你告诉我,该怎么活!”
燕鹤也冷笑道:“我们自然不如长公主,那牧将军对长公主如此特别,想来是旧相好千里迢迢找来了罢?也不知父王要是知道他最疼爱的女儿居然与灭国仇人私相授受,会不会气活过来!”
“随你们怎么说。”燕宁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跪在长孙皇后面前,慢吞吞地说,“无论有什么理由,咱们一起苟且偷生,即使被万人唾骂,也都是一块儿的。若你们真有点气性,现在该与燕扶躺在一块儿才对。”
“你!”燕孔还要说,却被推门的声音打断了。
众人望去,只见十几个侍女鱼贯而入,个个手里都托着木质的案台,案台上摆着华服、香料与金玉首饰。
为首的侍女客客气气地行了礼,道:“陛下说,让各位贵妃公主换好衣服便去他那里。”
说罢,她一挥手,侍女们自动分成几列,把手上的案台托到众人面前。
燕宁被分到的是一件红色衣服,她从案台上拿起,发现那衣服只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内里什么也没有,难以蔽体。
她难堪地捧着那件纱衣,侍女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干脆直接上手去撕扯她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衣服。
燕宁闭了眼,干脆任由侍女动作。
“啊!”侍女惊恐的呼痛声响在她耳边。
燕宁睁开眼,却发现侍女跪在她面前,虽然捂着手指,却捂不住往下滴落的鲜血。
她的面前投下了一道阴影,抬起头,正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牧轻鸿牧将军。
牧轻鸿手里还提着那把滴血的长剑——一个时辰前,这把剑还削断了她的发髻,而现在,却斩断了这个侍女撕扯她衣衫的手指。
“这手不想要就不必要了。”牧轻鸿阴恻恻地说。
言罢,他看向燕宁面前的案台。
燕宁也是一怔,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案台上除了纱衣,还摆着一些大红描金的首饰——或许不该称呼它们为首饰,那实际上是一些手环脚镣,还有鞭子、夹子等用具——总之,极为艳俗。
牧轻鸿却轻轻地笑起来,面上竟是极为满意的神情,他略一颔首,道:“这些、这些、这些……”
他把那些衣服器具全点了个遍,最后看向燕宁,满意道:“还有这个,一并带到我那去。”
侍卫们沉声应是,压着燕宁又往外走。
燕宁稀里糊涂地跟着侍卫出了门,最后回头望了眼其他人——几位妃子公主们已经在侍女的“帮助”下换好了纱衣,纷纷向她投来嫉妒而羡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