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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仪强撑着梳洗好,两颊多点了些胭脂,掩住面色的苍白。

朝晖门外,站满了穿着官服的朝臣,除了纪首辅派系的,还有许多本在长公主一派的低品官员,黑压压地排成一列。

为首的纪首辅一身紫袍,后头不是常带着的纪怀枝,而是纪家二子纪怀礼。

他们跪倒在地,行的是最高规格的朝礼。

见顾仪终于来到宫门口,众臣一并山呼道:

“昭和长公主大德,大宁永记!”

极具压迫性的场景,还有被吸引来的京城百姓,难得见到这么多朝廷里排得上名号的大官,纷纷在一旁围观着。

有不知情况的百姓向来得早的打听,窃窃私语着“羌人要打西北那边了!不过他们王说,只要长公主嫁过去就再都不打咱们大宁了!”

“长公主真有那么好看吗,连羌人都动心了”

“你自个往前看,那不就是嘛?”

百姓往前看去,远远地瞥见宫门口立着一抹红影,离得近些的,看得更清楚。

昭和长公主一身红衣,细眼烟眉,充耳琇莹,高髻巍峨,长裙摇曳生姿,又是皇家养出的金枝玉叶,似一支出水的红莲。

然后见得红衣丽影走近朝晖门,启唇说了句话。百姓们听不见,众朝臣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和殿议事,不必在宫门喧哗。”

朝臣以为长公主妥协了,都纷纷往太和殿走去,想着商议些和亲的细节。

顾仪坐在龙椅旁,侍女为她添了个软垫,省得坐着不舒服。

纪首辅出列一步,躬身道:

“羌人犯边,边关百姓将水深火热,长公主食国之禄,当为国计,为百姓计。大宁百姓也会感念殿下恩情,长久记于心中。”

他的表情依旧如那日看见纪家贪地的证据时一样平静,语气像是为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儿女即将出嫁的惋惜。

一同请愿的朝臣也出列附和着,“请长公主为百姓计。”

一声声,如浪潮。

即便他们知道,顾仪曾亲手射出一箭,伤了羌人王的脸,即使他们知道,临涂释比残酷暴虐,她这一去只会把命留在他乡,也不一定能护得大宁长久安定。

顾仪轻笑了一声,胸口依旧刺骨的疼痛,她顾不上,语气锋利如刀。

“纪信芳,你确定要如此吗?”

她喊着纪首辅的姓名,在纪信芳成为纪首辅后,就很久没人亲口叫过的姓名,一字字锐利的说出口。

“若本宫嫁往大羌和亲,会教唆羌人的傲慢,会破除他们对大宁出产的丝织物、茶叶等物品的依赖,会透露大宁的边防,会帮助临涂释比攻下我生长于斯的京城。”

顾仪没穿朝服,红是潋滟的正红,她坐在龙椅边上,脸上带笑,似炽烈的火焰,能焚烧一切。

“你,敢赌吗?”

赌你面前这个人是否会成为大宁覆灭的推手,承尽身后骂名,也要拖着所有逼迫她的人,一起赴黄泉。

猎人与猎物换了位置,纪首辅退了一步,他知道上头的女子在等他的答案。

他踟蹰良久,行了一礼。

“臣惶恐,可另选贵女封为和亲公主与羌人和亲。”

他不敢赌,面前的长公主平静的面色下像掩着疯狂,他不能确定她是否会将疯狂化为现实。

对纪家来说,大宁可以换新皇,可以换国号,甚至可以覆灭,但唯独不能接受羌人的洗劫。

前者与纪家无关,不过是换个龙椅上的新帝,纪家依旧是那个百年纪家。后者,以长公主的性子,纪家在羌人的洗礼下,人都不会剩下几个。

即便这可能性只是存在,且并不大,他也不敢赌上纪家的存亡,去扳倒一个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