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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他们看的那些工书,也是别人将经验写成文字的,别人能写出来,那肯定掌握的道理要比书上的更深刻才对,就像他们自己,手艺和经验已经颇为成熟。

可小师妹问的这些问题,要么只能浅浅地说出一个大概道理,说得还坑坑巴巴不利索,要么只能说是经验,经过这三天的文字转换,有些伏于经验之下的种子也开始在付清和方台心中发芽,让他们对自己的手艺有了更深刻的一层认识,可谓是收获颇丰。

直觉、经验、想象,这就是大多数工匠吃饭的本事,很多技巧,要他们说出来,得绕个山路十八弯。

可能付清和方台真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换个思路不搭边的工匠听起来,那就还是天书,越听越晕。

曹闺同付清和方台交流时深有体会,每次听到“就这样”“感觉是”“以前也这样”,这类话术,能把头听裂开。

而付清和方台一看小师妹皱脸,一听那声痛苦地抽气“嘶——”,他们就知道自己又说废话了。

图一张一张的画,累了整理一下论文内容,曹闺也慢慢打通了一条属于她的路,这种图文相辅的论文风格在墨家之中极其鲜明,而且她的图还是三视图,绝无仅有。

虽然裴端师姐说了只给三天,但曹闺奋笔疾书的过程中,她粗粗扫了几眼,没说好坏,没有叫停,就这么写了五天,还是靠着齿轮轮的论文编辑系统才减少了多次修改誊抄的工作量。

“这样直白的文笔倒是……挺像你的,墨辩的雏形已经有了,还用了不同大小的字体来区分卷名和内容,每一步要解决的问题和办法都一目了然。”

裴端手中出过两篇论文,其中一篇还被拿到巨子堡展示过,虽然和其他大佬们比起来微不足道,可对于这个资源贫瘠的小破据点来说就是宝贵的财富。

墨辩有三方,名、辞、说。《墨经》上下两部中有许多的名词定义,这就叫“名”。

“辞”、“说”是巨子堡要收录的论文主要部分,“辞”是命题,下有三物,是曹闺学得最久的“故、理、类”;“说”是对“辞”的推理,如何推理,则需看命题的需要。

论文开头需要立辞,则故、理、类三者不可忽略,看起来很简单,不过一段话的功夫,可曹闺一提笔,头脑一点内容也没有。

随后,曹闺还是拿了《胎下闲话》来分析总结:

所谓‘故’,就是因、是源,在《胎下闲话》中,‘故’就是杜璋台对老子“大道无形,生育天地。”提出的一个假设,所以后面接了“是故大道为母,怀天地之胎也。”,是他为论证母胎论的一个前提,放到现在来看,也叫论据。

所谓“理”,扩译就是道理,其实也是裴端提过的“道”——天地万物运行必有其道,延伸之意那就是规律、事物本质……母胎论,是杜璋台要立的辞。

所谓“类”,在有了论点、论据后,剩下一个就是论证和它对应。‘类’是同类,论证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在“故、理、类”的体系里表达得很明显了,就是举例论证,用类比的方法,证明命题的正确或者错误性。

《胎下闲话》中的“此类下有,”大可翻译为“像道与天地这样的关系,还有……”,杜璋台随后又列举了三个有母胎关系的事例,水的源头和所有的河流、生灵中的母亲和孩子、种子和所有的树木。

所以他得出结论——“所有的器也有生育它的东西”,而这东西没有人下过定义,他又套用了老君的“强名曰道”作为结尾,强行将生育百器的东西定义为“模”,与“母”的发音相同通。

这一句,又称“名”。

只不过曹闺这个工科生对文言文不来电,又没有学过逻辑学,为了定义一个“模”,杜璋台拐了四五道弯,费劲巴拉地拆了半天,还要竭力替换成高中作文知识去理解,才勉强有了章法。

墨家“立辞”的切入点算是找到了,就用这个举例论证来写,多看文献,多举例,多找得出结论的原因,这就有了曹闺抱着文稿追着付清和方台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场面。

等裴端耐心的从头到尾看完,曹闺已经喝了一壶茶。

先褒后贬可是她老师的拿手绝活,这熟悉的开头一出,她已经做好了被打回从写的心理准备。

“不足之处有三,一方面在材料写得过于浅薄,不过放在高转筒车的设计里也不无伤大雅;第二方面在绘图,师妹把主次搞错了——

视图画法的各项数据都很精确,这应该是次要的,反而边上缩小的各个角度全貌图要放大。

即使是同一条河,同一段流域,我们的高转筒车的数据都不会一模一样,数据本来就是一个或成功或失败的参考;第三方面在文字,颇费笔墨。

不过这一方面辛苦的是你自己,巨子堡对文章字数没有限制……除非忍不住。”

点评结束,裴端起身将一沓论文稿纸装进纸袋中,还给曹闺,“轴承部分的具体内容还要等裴先生回来评价了。小师妹,论文上手速度很快,期待在巨子堡看到你的名字哦!”

“多谢师姐。”曹闺想,看来这条路是行得通的,毕竟,墨家普遍流行浓郁的个人风格!有机会,她要把材料方面的技术攻克,在遣词造句上多看多练习,一定可以写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