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事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到了面上,若是置之不理或稍有不当,不仅得罪这位朝中大员,还会被宣州老百姓唾骂至死,官声民意全无,又正当察考之时,也是一个死。
还有更严重的,万一这些村民不服,一直上告到京,光一个处置不力、治下百姓群体越级上告的罪名,就能让他的这个官提前当到头了。
他现在只想平稳过渡,可是,这还能平稳吗?
“赵大人,年初卑职曾到杨相国府中拜见,相国大人对宣州很是关心,曾叮嘱卑职,要确保治下平稳,不能出大乱子,如若遇上无法决断之事,要慎之又慎,不可轻率行事。”
“哦,杨相国这样和吴大人说过?”赵贞石大吃一惊。
“是,杨相国说,遇事不决时,上报内阁,切不可自作主张。”吴和把杨世海托人带的话,变成了杨成对他的亲口叮嘱。
他也不怕,反正,这些话肯定也是杨成的意思。
“没想到杨相国竟然对吴大人如此关怀备至。”赵贞石感叹了一句,心里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他也去拜见过杨成,但杨成就只是和他闲聊,并未特意叮嘱过什么。
还未等吴和回答,一名差役匆匆进来禀告:“大人,唐先生来了。”
“哦,快快有请。”赵贞石连忙起身,一屋子的人也跟着出门相迎。
从侧院里忽啦啦过来六七个人,正是治伤的唐先生三和刚才在守在门外的那几个汉子。
唐缨被热情地迎进了正堂,桑振紧随之其后,寸步不离。
“先生今日大义援手,本官感激不尽!”赵贞石拱手施礼,屋内众人也齐声施礼。
“众位大人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本分。”唐缨躬身回礼。
“不知这位好汉如何称呼?”赵贞石站直身子,谦恭地看着唐缨身后的一言不发的桑振。
“这是桑叔,是从小照看我的,今日若不是桑叔护着,我和另外三名随从都被打伤了,什么人家的恶奴,好生猖狂!”
“这个……”
个中隐情,赵贞石不便回答,连忙转而去问他最关心的问题,“唐先生,那三名危重病人情况如何?”
“性命算是保住了,两个月内动不了身,即便如此,伤好之后,恐怕身体已经残疾,再不能劳作了。”
“还好,还好。”赵贞石松了口气。
“还好?”唐缨竖眉,“这三人正值壮年,全家老少全靠他们劳作养活,今后丧失劳作能力,他们的妻儿老小失去保障,一家人陷入绝境,大人却说还好?”
赵贞石脸上有些讪讪,“先生误会了,我是说,总算保住性命,还不算糟。”
话说完,瞟了一眼周围人的神色,又心中暗自懊恼,他自己也不明白,堂堂一个四品大员,为什么总在这个走方的郎中面前,感觉气短呢。
唐缨不再纠缠,她已经连续四五个时辰未曾休息,已是满脸疲惫。
“刺史大人,这是今日所有伤者的伤情证明,上面有今日所有参与救治大夫的署名。其中有一十八名伤者已经丧失劳作能力,不知大人要如何区处?”
赵贞石看着眼前按了密密麻麻红手印的厚厚一叠纸,心中暗惊,他只道唐缨是个普通的大夫,只治病救人,却不曾想,这个年轻的大夫竟然会想到将所有伤者的证明材料备得如此齐整。
他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