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语涵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精致的床上,第一眼进入她眼帘的便是那水红色的纱幔,风吹过来,纱幔随风而动,纱幔的边缘竟然精巧的绣着金丝线,显得有些闪耀。 她这是在哪儿?林语涵张大了眼睛,有些无力的□□了一声。 “小姐,小姐醒来了。”一个在她床边守着的小丫鬟突的跳了一下,向外边叫道。 “小丫头片子,小姐醒来了是好事,可由不得你这么一惊一乍的,万一将小姐吓到了该怎么办?”有个沉稳的女子的声音传来,她一边训斥着小丫鬟,又将一双厚实柔软的手放到了林语涵的头上摸了摸,对上了林语涵的眼睛,“小姐,你觉得哪儿有不舒服?” 林语涵觉得有些惊恐,她对上那女子的脸,她大概是四十岁的中年模样,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衣裳,不用看,用的料子也是不错的。她耳边带着丁香的耳环,头上戴着一根玉钗,显得十分整洁,林语涵记得,她亲生母亲是大户人家的绣娘,曾与她说过大户人家的事,这等打扮的,可能是大户人家的身份较高的奴婢。 “你……”你是谁?林语涵想问出这句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惊人,一句话只能说得支离破碎。 旁边的小丫鬟虽然挨了骂,但却是个机灵的,在嬷嬷还没有开口之前,便将蜂蜜水倒了过来,“小姐,您喝蜂蜜水润润喉咙。” 那中年女子对小丫鬟的行为总算是满意了,她哼了一声,又关切的看向了林语涵,“小姐,我是王嬷嬷,您可是烧糊涂了?” 王嬷嬷?林语涵想起那鬼使说的让自己换一种活法,又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张带着戾气的女孩儿那张精致的脸,她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脸。 “小姐!”王嬷嬷有些慌张的抓住了林语涵的手,“不要摸!” 林语涵有些迟缓的看向了王嬷嬷,双眼全是不解,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自己伺候的小姐自己知道,以前最是掐尖要强不过的,而如今露出了如今迷惘柔弱的模样,王嬷嬷心如刀绞,她忍住泪,“小姐的脸上还带着伤,大夫说了,不能乱碰。” 伤?她脸上怎么会有伤?林语涵感觉自己的魂魄融合了这身体之后,浑身上下都开始疼了起来,特别是喉咙处,她想摸摸自己的脖颈,又被王嬷嬷抓住了手,“小姐,不能摸。” 定是她这具身子脖颈也受伤了,林语涵心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她乖乖的将手放在锦被之上。 当她将手放在锦杯之上的时候,心中喟叹,她从来没有摸过如此柔软的被子,这具身体的主人出生在这么豪富的家庭,怎么可能将自己弄得一身是伤? 当林语涵还没有想明白,注意力又被外边吸引了去,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如风一般的走了进来,她一双美目里尽是泪,却又用帕子将泪水压了下去,她轻轻的坐在林语涵的床边,“菡姐儿,你可醒来了。” 这又是谁?林语涵有些乏力的想到。 自从母亲生下妹妹以来,身子一向不大好,这个妹妹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而如今妹妹眼中的疑惑瞒得了其他人,却瞒不了程若凝。 莫非妹妹是摔坏了脑子不成?程若凝微微一冷,颤抖的问道:“我是谁?你认识我是谁么?” “啊?”林语涵心想我怎么认得你?只不过她嗓子火辣辣的疼尽也发不了声。 妹妹对自己的冷淡,似说明了什么,程若凝有些绝望的站了起来,陈嬷嬷连忙拦着她道:“大小姐,小姐要先养好身子要紧。” “恩。”程若凝悲悲出声,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站起来又是一派大家小姐的模样,“菡姐儿醒了,便叫大夫来看看。” 林语涵在一旁不出声,她母亲只得了她一个,其他的姐妹都是后来的继母生的,并不大亲近,如今见这与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在她面前摆着姐姐的派头,她有些感动又有些觉得对不住,虽然是鬼使勾错了魂,但是她却并没有再活的心思,反而占了别人的壳子,享受着别人应该享受的宠爱。 程若凝看了林语涵一眼,见她褪去了浑身的戾气,如离巢的小鸟一般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你放心吧,那个女人还翻不了天。”她冷冷的说道。 女人,什么女人?程若凝见妹妹有些迷惑,这是伤了头,全忘了?忘了也好,“以后你便全知道了。” 程家的二小姐醒来了,这个消息如小鸟一般的传遍了程家,程家的上下都各有各的心思。 大夫带着小学徒进了程府,认真的为林语涵诊治了一番,摸着胡子说道:“贵府的小姐已经大好,只不过怕是伤了头,以前的许多事都会断断续续的想不起来。” 说罢,他心中疑惑,明明他上次来看着程家二小姐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若不是忌惮程家砸了他的招牌,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开了不少药给程家,却不料程家二小姐的命,却被这些药给吊回来了? 程若凝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听到大夫这么说并不慌张,记不起了便记不起了,只要她妹妹身体无恙,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程若凝一颗吊着的心松了下来,对身边的小丫鬟道:“外祖家只怕也是惦记着菡姐儿的人,你派人去与外祖家送一送信。” 小丫鬟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了。 程若凝弄好了这一切,又温言对林语涵道:“你刚醒来,身子乏力得很,好好歇着,姐姐一会儿来看你。” 林语涵见这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在她面前扮演姐姐,心突然软了下来,她“啊”了一声,轻轻的碰了碰程若凝的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算是摔坏了头,还是嫡亲的血缘关系,妹妹就算是摔坏了头,也是如此依恋着自己,程若凝心中稍稍宽慰,握着林语涵的手道:“放心吧,那些一个个算计你的,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算计?林语涵不明白原身的近况,只能听程若凝的话,又躺了下去。 林语涵虽然这具身体疲乏得很,但却不敢睡着,这具身子的主人,貌似正遭受着什么危机。 她微微眯着打盹,又听见外边进来的人,有一个声音是她熟悉的,便是程若凝,另外一个,她却不大熟悉。 “菡姐儿这可怜儿见的。”另外一个女声叹了一口气,“幸亏佛祖保佑,让菡姐儿醒来过来,不然我若到了地下,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你的母亲。” 那女人说着说着,声音竟是有哽咽。 程若凝似有所感,声音有些凄哀的说道:“舅母不必挂怀,必定是母亲保佑了妹妹。” “菡姐儿醒来了便好,之前她撞了头不好移动,如今等她好些,舅母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菡姐儿接回府中了。” 听到这句话,林语涵已经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这女人字字真切,只怕是对原身真心关切的。 原身虽然受伤至此,但却比她幸运不少,最起码,她还有心疼她的外祖家。 林语涵初初到此地,觉得有些精疲力尽,轻轻闭着双眼,只装作睡着了。 那女人与程若凝又小声说了几句,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内室,不知道去商量了什么。 林语涵心中放松,又直接陷入了深深的梦中。 这次,鬼使似乎靠谱了一些,将原身的点点滴滴都在梦中与林语涵展现了出来。 原来原身的名字叫程若菡,程家世代书香世家,程若涵祖父曾是朝中有名的贤良宰相,其去世之后,家中后人也不是泛泛之辈,程若涵的父亲,便任朝中的礼部侍郎,常常伴在君侧,颇受君王的看重。 父亲在朝中得力,程若涵的母亲更是身份贵重,她的父兄皆为武将,当年父兄在战场杀敌之时,程若涵母亲去世,太后怜她无依,便将她接入宫中,她十分受太后的喜欢,被太后赐了郡主的名号,后来她自己看上了程家探花二少爷,便求着父兄将自己嫁了过去。 如今程若涵的外祖便是京城中振振有名的大将军府,当年外族人来袭,沈家成年男子都上了战场,如今活下来的并不多,但他们以自己的铮铮铁骨,为大樊朝赢得了最后的尊严,在京城甚至在大樊朝,大家都要高看沈家人一眼。 这样高门大户的小姐,怎么可能将自己伤到如此的地步?林语涵心中有些疑惑,脑子里却一片混沌,怎么也想不到头尾。 第二日,小鸟刚刚叫,程若凝便来探望了她的妹妹,林语涵不忍她失望,睁开了眼睛,程若凝见妹妹双眼比昨日又清明了许多,心中振奋了不少,“昨儿舅母来看你了,若不是父亲不在,外祖与舅舅不好进后院,只怕也会来探你呢。” 程若凝说完了,才想起妹妹现在还无法说话,她叫人拿来了一碗甜汤,让小丫鬟伺候林语涵喝了,“你且喝一些,润润喉咙。” 林语涵见程若凝只说外祖家的人,却不提父亲这边,心下疑惑,只不过见着原身的母亲去世了,难道这世上的男人都薄性不成? 程若凝帮妹妹将脸与手给擦了,柔声问道:“睡了一夜,可是清明了一些?” 林语涵有些抱歉的摇了摇头,只怕眼前这位温柔的小姑娘,再也找不回自己失去的妹妹了。 林语涵,不,如今已经是程若菡了,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既然她接替了她的原身,便让她代替她好好的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