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宋娇儿清了清喉咙,嘴角旋起浅浅的梨涡,慢悠悠道:“我还以为你是不会说话的木头。既然不是,记得一会儿把你堆的雪人给我清理掉。”
容洛十指蜷缩攥紧成拳,漆黑的眸子浓稠如墨,面上却谦恭有礼,应了一声“是”。
起初看他是被小姐救回来的,府里的下人对他还算体贴照顾。后来宋娇儿只来看过他一眼,仿佛从来没有救过他这个人似的。
那些下人也瞬间撕破了脸皮,他们是奴才,但容洛也不过是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一个乞丐。凭什么让他们去照顾一个更低贱的人,于是迅速换上嫌恶的语气让他赶紧离开。
容洛放低姿态才换来到梅园里打扫的机会,这里离小姐的清居有不短的距离,但也是他能离宋娇儿最近的机会。
他眼帘低垂,鸦青色长睫微颤,目光灼热盯着宋娇儿转身时划过优美弧度的裙裾,裙摆处绣着乳白色的兔子。
他可以卑微如狗去讨好一个蛮横无知的奴仆,也可以无底线地忍受宋娇儿的任性跋扈,但他最终一定会让这些人一一偿还。
【宿主...我们是攻略系统,刷的是正好感度,不是负好感度。】系统009看着触目惊心的好感度值好心开口提醒道,这个跌落的速度已经超过它任职期间带过的所有宿主。
宋娇儿剥荔枝的手顿住,【我知道,我自有分寸。】
她要让容洛明白,宋娇儿就是如此骄纵任性,高高在上不懂退让,他若是妄图利用自己的身份谋利,那就付出代价。
如果他容忍不了自己的脾气,那何谈爱上自己呢?
不过打一巴掌还是要给一颗糖。
掐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她优雅地送入自己的嘴里,清香甜腻的汁水立刻溢满唇齿间。但只尝了一个,她便停下来,勾了勾手指道。
“云锦。”
等容洛处理好后事后,回到屋里的时候,天已大黑。浅银色的月光投在破旧的小屋里,落下深浅不一的斑驳光影,幽暗的破屋静悄悄的。
他皱着眉头,在推门进入的时候停下脚步。
原本弥漫在屋子周围阴暗潮湿的味道变淡,转而是熟悉的龙脑香味,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间几乎被人遗弃的屋中。
容洛踌躇了片刻,还是选择推门而入,只是绷紧全身的肌肉,屏住呼吸,充满戒惕。
那有些小权的王管事从和蔼的面孔变成冷漠疏远的模样,将他从舒适温暖的客房安排到这个奴仆房里最阴冷破旧的,食物也变成他们的残羹冷炙。
他向来知道无论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宫廷朝堂之上,还是这种踩高捧低的小小奴仆杂役之间,没有权利永远是被动的。
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刺耳声。
这间屋子甚至没有一盏灯,没有一根能够点燃的蜡烛。他前几日都是在黑暗里摸索着,匆促洗漱一番后,忍受着阴暗的霉味勉强入睡。
可他今晚一进屋,迎接他的不是刺骨的湿气,反而是裹挟着好闻香味扑面而来的暖意。
银辉倾泻,透过窗棂洒满房间,那个桌子腿都断半根的小破桌上隐隐约约有着几盏还未点燃的烛火。
容洛从袖口掏出一个拾来的火折子,红肿冰凉的手指夹着它,颤颤巍巍地点燃一盏灯光。
狭小的屋子立刻被火光塞满,容洛也看清了整间屋子,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
原本有蛛丝结网,落满灰尘的旧屋焕然一新,变得干净整洁,那薄薄一层浸透着寒意的被褥也换成蓄满棉绒的新褥子。甚至床边还有一个不大的火炉,旁边满满一大盆银煤,足够供他几天取暖。
桌子上除了新放置的烛火,还有一碟装满荔枝的盘,硕大饱满的荔枝果肉看着极为诱人。
容洛恍恍惚惚地躺在暖烘烘的床上,他的手掌似乎还残留了下午堆雪又除雪时刺骨的寒冷,这份温暖来得那么不切实际。
即使是那么难以置信,但他的脑海里除了“宋娇儿”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能安排这一切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半张脸埋在月光的阴影里,皎洁明月照亮了他无暇的另半张脸,端得是玉芝兰树的仙人之姿,清俊的眉眼微眯,视线没有聚焦地落在顶壁上。
一抹月光穿过窗外缝隙直直照进容洛的床上,留下硬币大小的银斑。
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掌将细长的光柱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眸底溢满了茫然。
......宋娇儿。
过了几日。
宋娇儿正倚坐在梳妆镜前,这面镀金黄铜镜竟有不逊于现代玻璃镜般的清晰,也是宋鉴不知从哪里找来送给宝贝女儿的礼物。
镜中的少女清丽动人,眸含春水流波婉转,脸上略施薄黛,乌云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云锦弯着腰,手里握着碧玉镂空珍珠步摇,斜斜地插入宋娇儿的青丝间。
她的心情还不错,尤其是得知攻略对象容洛对自己的好感度终于迈入零这个门槛,这意味着好感度前面不会带着明晃晃的负号。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云妁怀里藏着什么东西,一溜烟跑进来,神秘兮兮地凑到宋娇儿旁边。
还没等宋娇儿开口猜测道,藏在云妁怀里的小东西仿佛是按耐不住窒息的空气,如一闪而过的流星蹦跶出来落在地上。
宋娇儿定睛一看,那个小东西是一只雪白的兔子,蜷缩在地上像一团毛茸茸的棉球,竖着长长的耳朵,尤为特别的是它居然有着黑宝石似的眼珠。
这兔子好像也有灵性一样,直接蹲在宋娇儿的脚下,讨好似地蹭着她的裙摆,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