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世子与赵婉珠的婚事私下说定之后,很快两家就互换了庚帖,这下便是过了明路,之后的一系列的流程咏恩侯府这边便由大夫人王氏和田氏两人一起操办,侯夫人陈氏则因着老侯爷之故彻底撒手不问,反正她的体己是一分一毫都不会给赵婉珠的,索性眼睛一眯万事不管。 田氏看到婆母如此做派,心里反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儿,不伸手不打紧,反正有她这个亲娘直接操办定不会糊乱应付,怕就怕她乱插手坏事,到时候反而不美。 侯府有给每个待嫁的姑娘准备嫁妆银子,赵婉珠是嫡出,虽然出身庶出三房,但侯府如今并未分家,照例还是得了三千两的嫁银。这让本就心有郁气的陈氏气的心口疼痛,直在荣寿园中恨骂:就早就说了要将三房分出去,那老东西心肝儿黑了,人都死了那么些年,还想拉拔着三房!先是骂老侯爷,接着是早已身故的梅姨娘,三房的人,骂着骂着连大老爷,二老爷的名字都传了出来,什么不孝啊, 那尖叫骂声断断续续的快传到了二道门了,惹的守门的家丁婆家们私下里偷偷的议论着,王氏如今掌管着侯府的中馈,自然这些消息时瞒不过她的耳目的。 然而大夫人王氏不过草草打了几个嘴碎闲话的下人的板子之外便没有继续追究了,究其原因便是大夫人的心神已经全然不在府中杂事上,因为如今长房唯一的嫡子赵承瑞病了,并且十分严重,视赵承瑞为命根子的王氏如今全部心神都在幺子身子,如今正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在儿子的床前。 赵承瑞病重的消息犹如一道惊天之雷炸开在咏恩侯府众人身上,一时之间侯府里主子们神情肃穆下令禁言。下人们则是被管事的警告小心行事勿要惹了主子心烦,也有那等子言行不谨之人,按例往常最多打几板子罚两月月钱,然今次却直接被打到了咽气抬去了乱葬岗,下人们这次意识到这次不同以往,一时之间府里边儿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长房的春晖院里,大夫一个接一个的进去,出来的时候都是摇着头唯一的回复口径:体弱之症!并查不出什么其他病情或是中毒之状。 这其中还有两位大老爷赵志仁请来的太医,但即便是他们,依然查不出其他的病症。 “庸医,庸医!滚……我的孩儿,我的瑞儿啊……” 此时的大夫人王氏整个人披头散发憔悴不堪形容癫疯,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端庄,不停的尖声吼叫着,她是不相信这群庸医的诊断,体弱之症又怎么会突然药石无医呢!她的瑞儿昨日还好好的呢?是有人要害他!定是有人要害他的。 “老爷,是有人要害我的瑞儿啊!老侯爷……您要为您孙儿讨个公道啊!” 王氏的话让几位大夫脸色变的出奇的难堪,这简直便是在怀疑他们的医术,若是一人查看不出来可以说是误诊,然这么多为大夫的出来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那便是王氏在有意侮辱他们的医品了! “岂有此理,真真岂有此理!老夫行医几十载,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老夫医治不起,便先告辞!哼!” 一群大夫甩袖而去,只留下王氏兀自在那哭着,床上躺着的赵承瑞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脸上蜡白呼吸微弱,看着像是随时要去的样子。 大老爷赵志仁神情悲痛,平日里挺直的脊背此时像是被卸去了骨头弯压了下来,整个人说不出的颓丧绝望。他看着已经快要疯癫的妻子又看了看床上似是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无声的抿住了,他闭了闭眼睛像似做了什么决定,再张开时双眼中氤氲着一股莫名的风暴,只见他用力的转过身走出了春晖院。 “父亲!求您救救您的孙儿吧。” 老侯爷看着这个声音悲怆跪在自己面前无声耸动着双肩的长子,一时之间威严的脸上神情看着有些恍惚,他这个儿子,他期盼过,失望过,却依然不曾放弃过,虽然他终究达不到他的期盼,但这毕竟是他的长子啊,期盼来的嫡长子啊! 老侯爷如何又不知晓此时长子过来,是来求一个交代的! 长子跪着求他救孙儿,不仅仅是为让他去宫中去求如今为今上延脉的庄太医,更是要他给出一个态度的。 长子是不相信瑞哥儿只是单单的体弱之症,便是他自也是不信的,只是有的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缺乏决心罢了。 只是今日此时,这萧墙之祸便是因他一时踌躇不决所致啊!老侯爷自是也是打心里认为此事与二房是脱不了干系的,是以他此时面上有着被人揭穿的羞耻和愧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从前他认为长子如此,如今他不也是如此。 “便如你所愿吧!” 老侯爷对赵志仁摆摆手点头道!然后他便像似浑身被抽掉了力气般颓丧的坐倒在椅子上,样子看着像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当日大老爷赵志仁出来阑珊院之后,老侯爷便匆忙的让人备轿赶去了宫里去面圣求请庄太医赴府里为孙儿医治。庄太医古稀之年乃大魏有名的神医,出身杏林世家庄氏,一身医术出神入化,然他如今也只为当今圣上一人诊脉,寻常之人根本难以请到,像大老爷赵志仁这般的官员,一个照面都是打不上的更不用说是请人,是以这次只有老侯爷亲自去请方才有一二可能请到。 “佑儿,不知怎的,我这心里糟的慌……” 就如七年前赵承佑被送走那次一样,后面一句话田氏没有说出口,怕惹了儿子的忌讳,但是她此时心中惶恐纷乱的感觉真真是怎么也压不住,自从昨日长房的瑞哥儿重病之后,田氏便直觉的感觉很不好。 赵承佑见田氏一直惴惴不安,今日一早便将他喊来的和他叨叨絮絮说着长房赵承瑞重病之事,他知晓母亲田氏是真真急的有些六神无主了。 赵承佑拉过一直在房中愁眉苦脸不停踱来踱去的母亲,按住她坐在了榻上,看着她安抚的说道: “母亲先稍安勿躁,如今六弟身边儿伺候的奶娘丫鬟婆子都被拘了起来,事情还没查清,焦急也是无用。” “更何况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六弟的病,府里请的大夫查不出病因就说药石无医,祖父已经去宫里请太医去了,等太医来了查出病因再说。” “还有,如今府里乱的很,为免生事……海棠苑院里的下人们,母亲还需让人看好了。” 赵承佑气都不喘一个的连续的说了这么长的话,一是安抚田氏不可因着焦急乱了心神,二来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赵承瑞的病情,三来也是让田氏不要让三房的人出去惹是非。 目前情况未明,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田氏情绪焦虑不安,先前将心里的恐慌告诉丈夫赵志礼之时,赵志礼对此的态度便是有些嗤之以鼻,显然他觉得女人见识太短经不了事。然而赵承佑他自己很能理解田氏的焦虑,按说长房的嫡子病重与他们三房并无直接干系,可是事有先例,当年长房嫡长子赵承续重病之时,便是牵扯出了年幼的赵承佑。 虽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谁又敢保证,这次赵承瑞病重不会再扯出前次的事,田氏担心的便是这个,毕竟当年赵承佑被侯夫人陈氏找人批命说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并没有被洗脱掉。 赵承续已经不在了,若这次赵承瑞再有个万一,不管大夫人王氏信不信那个命格之说,涉及爱子性命,赵承佑这个靶子都是讨不了好的,前次便是被送出去不管不问五年,若是再有这次,赵承佑知晓他的命运大概最好的便是遁入空门让漫天神佛为他洗去满身的原罪煞气了。 但这些都并不能牵动赵承佑的心绪,左右到时候事情若真牵扯到了他牵连了三房,索性到时候一举脱离了侯府便是,反正侯府里已经没有他要留下的必要性,胞姐赵婉珠的亲事已定,且以他与梁明哲的交情,便是姐姐没有了侯府的撑腰,梁明哲也必定会善待她。至于母亲田氏以她的手段没有了他和姐姐的掣肘,在侯府里只怕还能活的更自在些。 赵承佑安抚好了田氏,便静下心来静静的想着近日府里的动静。 如今整个侯府里,除了长房每日里传出些大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哭声外,其余人都似有默契般噤了声。 侯夫人陈氏的焦急之色是掩饰不了的,每天都在关注着这个最小的嫡孙的病情,其余时间便是在荣寿园中拜佛诵经为孙儿祈福。四房一切如常,王氏如今因着赵承瑞的病情无法管事,小陈氏则为了避风头亦是没有伸手,侯府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便就落到了四房太太卫氏手中。而二房却不知为何出奇的安静。 赵承佑微微的支起手臂托起了下巴,吩咐平安去查今日府里今日府里众人行迹出没,有些事他必须未雨绸缪,不管是否真的会牵扯到三房。 “凡近日府内之人所接触者,所入场所,事无巨细,尽快全部探查清楚!” 整个咏恩侯府里边儿主主仆仆一通下来有几百号人,几日之内想要查清这些人和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赵承佑以三公子的身份去查,那简直犹如痴人说梦难如登天,所以赵承佑此时所施法号令并不是咏恩侯府三公子的身份,而是轮回殿少主之命。 “遵少主令!” 对于赵承佑的吩咐,平安十分激动的应下,好久没松动筋骨,真特娘地浑身发痒。 “老头儿如今在何处?” 赵承佑又问。 老头儿实则有道号曰十方道人,平安等人都是恭敬称其一声道长的,只有赵承佑喊他老头儿,其中渊源先不提,平安见公子问道,连忙躬身回道: “据线报应是在青州。” 青州距离京城不远不过百里路途,赵承佑点了点头吩咐道: “去信让老头连夜快马加鞭赶赴燕京,明日午时之前揭了府外的榜子。” 因着赵承瑞的病情严重,赵志仁已经让人在府外张榜求医数日,然虽揭榜之人众多却仍然诊断不出结果,公子这通命令是想让道长给长房那位金疙瘩治病了? 平安虽然心中有些疑问,比如少主平日对府中之事一向漠不关心今日怎的心慈让道长出手呢?但他还是谨遵赵承佑的命令出去了。 “平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