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邵霖和宋月明到达会场的时候,乌城的媒体已经到了大半。 汪邵霖落后一步,与宋月明并肩而行。 宋月明走在他的身侧,姿态高华,宛若一个真正的千金贵女。 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她,她却无丝毫怯弱之色。 与不久前那个遭受虐待被发现,手足无措的女孩大相径庭。 却与跳完“少年游”,第一次接受采访的样子巧妙的重合。 汪邵霖开了口:“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我是汪邵霖。 今天劳烦各位朋友聚集在一起,我汪某人只有一个意图,那就是告诉大家,我将此前一直寄养在宋家的女儿——汪明月,接回来了。” “我知道在此之前诸位对我,对宋家有诸多的误解,于是今日特地召开这场发布会,就是想要向大家解释清楚,明月是我的女儿,我此前与宋家的一切瓜葛和联系,全都是为了女儿的原因! 因此,我不希望大家再擅自揣测,捏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中伤汪家,中伤政委会,甚至中伤我们的政府! 我汪邵霖行得正,坐得端,任何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事情和言论,还请大家不要轻信与传播,否则,我汪某人将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护我的个人名义,以及政府的名义!” 一位记者出口打断了他:“您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将女儿寄养在与自己有明显利益冲突的宋家呢? 您是官,宋博文先生是商,您却将女儿寄养在宋家一寄十二年,并且一丝消息也没有让人听到过,甚至连汪小姐自己也不知情,请问这又是为什么呢?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您这样欺瞒大众呢?” 汪邵霖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位先生,请你注意措辞,这不叫欺瞒,我汪某人的家务事,难道都需要告知天下吗? 我将明月寄养在宋家不过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在学校曾与宋博文先生私交甚好,我夫人去世之后我曾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能给明月一份完整的亲情,又听闻许先生夫妇教女有方,所以才一直将女儿寄养在宋家!” “荒谬!宋月明根本就不是你夫人的女儿!她是许泽兰生下的!” 一位年轻的男记者义愤填膺,不愿轻易放过汪邵霖。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古怪起来。 这只不过是一些套话而已,竟有人当真去细究起来了,他们脸色同情的看着那个出风头的年轻男记者,不知道游戏规则的年轻人触犯了规则,往往会死得很惨。 他们在心底为他默哀起来。 果不其然,汪邵霖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才让人意识到,他是那个生杀予夺,手段狠辣不容侵犯的汪政委。 “明月是我和我夫人的女儿,是我汪邵霖寄养在宋家的女儿,我虽然从未对外人提起过,多年来却一直关注着她的成长,我不允许任何来来污蔑她,无论是她的血缘,还是任何的其他事情。” 那个年轻人再度冷嘲:“你既然这么关心她,那她在许家遭受多年家暴,在宋家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时候你为什么始终无动于衷呢?还是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用来转移话题的一个工具?”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闪光灯在宋月明,汪邵霖的脸上狂闪不止,这才是今天最大的热门,只是这个口出惊人的年轻人,只怕在记者的路上也走不下去了。 不过这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要新闻的爆点,卖点就够了! 汪邵霖脸色沉痛:“这么多年,是我看走了眼,最大的错误就是错信了宋家众人的谎言,我以为明月在宋家过得很好的,却没想到都是他们欺骗我的假象! 对此,我要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对我女儿的厚爱和追踪报导,才让我看清了宋博文的真面目! 当年我留给女儿的生活费抚养费被他们私自吞并也就算了,我暂时交给他们打理,以后留给明月当嫁妆的企业竟也被他们恶意中断资金链,中饱私囊,险些将企业整垮! 如今的宋氏集团便是由我当初留给明月的‘星空’整合而来,只是宋氏集团在宋家人手里已经七零八落,我汪某人已经没有了重整的能力, 所以,经过董事会讨论,我决定,将以往的‘星空’,今日的宋氏,出售给平城章氏。 我自留百分之十的股份,仍旧留给明月,等她成年的那天便过到她的个人账户上,如今将由我代她打理! 以后我绝不再让别有用心的人来利用她,伤害她!” 汪邵霖一席话落,掌声纷纷,不少人都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宋月明眼角微弯,眼里泛出淡淡的光芒来,落在外人眼里,便是一副感动的神色。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若是汪邵霖真是这样为她好,那么这些话她便不该是在这里听到,财不露白,她才不相信汪邵霖不懂这个道理。 他只不过是想要以此营造一个好父亲的形象,营造一种被人欺骗的痛苦假象罢了。 才好掩盖他的那些阴私事,才能不让人搜出他的那些黑料。 至于什么“星空”,什么“宋氏”,她一概都不关心,不是她的东西,她不屑觊觎。 她不在意,电视机前的某些人却在意得想杀人。 许泽兰发了狂一般的用手边能摸到的东西尽数砸向电视,都是这个男人,都是汪邵霖,将她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可她却能怒不能言,她每天承受着他人的指指点点,污言秽语,无法反驳。 宋博文被警察带走,关进了牢里,她明明想笑,谁让他养小三,找情妇,还出卖她和繁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痛哭不止。 她知道,她们变成这副样子,都是为汪邵霖背锅,他是在讨债了,她们享用了他借给她们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如今,他来讨利息了! 她们一个个狼狈不堪,成了过街老鼠,可是汪邵霖却还在意气风发的开他的媒体发布会,将所有的脏水泼到他们的身上,甚至还嫌恶的说上一句他们不知好歹。 什么星空,什么宋氏,那都是用她的清白,她的名誉换来的! 可汪邵霖竟当着全乌城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是这样的卑微,这样的贱如蝼蚁,真是让她抓狂的感觉。 她当了多少年清高的高岭之花,是多少人羡慕的矜贵小姐,可是汪邵霖一出现,她所有的高傲,所有的自尊都被踩在了脚底。 况且如今是个人都能来踩她两脚,咒骂她两句。 她真的好恨啊。 许泽兰不管不顾,坐在地板上再次痛哭起来。 宋繁星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变化,她看着地板上那个蓬头垢面,眼泪鼻涕煳了一脸的狼狈女人,心底没了怨恨,也没了爱和依赖,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电视机上那个以前被她牢牢压住的女孩一身白裙不染纤尘,精致的刺绣衬得她高贵非凡,她大方优雅的坐在那里,任镁光灯在她面前一闪再闪,高高在上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原本,这样的人是她的。 她自出生以来,便是整个家庭的公主。 什么“星空”,那是宋博文一手为她缔造的商业帝国,是她以后嫁给白马王子的嫁妆。 父亲多少个日子不眠不休,熬红了眼睛管理集团,四处应酬扩大生意,却被说成了鸠占鹊巢,霸占她宋月明的财产。 真是令人恶心。 宋繁星的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来,宋月明,汪邵霖,他们拿走的东西,她总有一天会讨回来的! 这短短的几天,她已快速的成长起来,终于不再傻乎乎的认为世界就是一个美好的童话,她就是那个童话里的公主。 几天的时间,她的快速的消瘦下去,原本两颊饱满的婴儿肥早已不见踪影,整个人看上去瘦削可怖,此刻眼里放出阴狠的光来,更加不像是一个本该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倒像是讨债的女鬼。 许泽兰尖叫一声:“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不要靠近我!你走开,走开!” 宋繁星似笑非笑:“妈妈,我是繁星啊。” 许泽兰神色有些恍惚,怔怔念着:“繁星,繁星,呜呜呜,我的星星……” 她忽然眼神凶狠起来,抓起手边的烟灰缸向宋繁星砸去:“你不是繁星,你是宋月明,我的繁星那么可爱,怎么会是你这个丑鬼,呸,你给我滚,你和你那天杀的父亲一样让人讨厌!” 烟灰缸重重的砸下来,将宋繁星的脚咂得生疼,她即便是躲了两步,也没能躲过沉重的烟灰缸的袭击。 宋繁星眉心痛苦的拧在一起,抱着脚不由自主的跌坐到了地板上,十指连心,这钻心的疼痛让她额头上冷汗密布。 许泽兰却快意的笑着:“哈哈哈哈,宋月明,你痛了吧,我告诉你,自从把你生下来以后,我每天都是这样的痛苦,要不是你那好父亲下了命令要我们善待你,我早就要把你打死,打残,你这污点,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界上!” 她龇牙咧嘴,宛如疯妇,宋繁星表情冷漠,许泽兰将她在她心里的最后一丝眷恋也打走了,她强忍着疼痛,勉力站起,艰难的回了房间。 许泽兰还在身后胡言乱语骂骂咧咧着,宋繁星的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怜悯。 即使她变成了这样,她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恨汪邵霖,她这样讨厌宋月明,这样咒骂她,以往坐视外公外婆体罚她,无非是将自己对外公外婆的愤怒和怨恨,对汪邵霖的怨恨全部转移到宋月明身上罢了。 说到底,无论她在人前装得多么高傲,骨子里还是懦弱自卑的,才会将所有的怨气全部倾注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宋繁星将早就打包好的行李背起,趁着许泽兰不注意,快速的逃离了许家。 她不要变成宋月明一样的受气包,许泽兰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她年纪还小,不该被许泽兰拖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