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顾允躺在温暖的床上,双眸紧闭呼吸均匀俨然在熟睡中。窗外投进来的微弱光亮让那张平凡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只是一双柳眉时不时轻微皱起,破坏了这张安静祥和的睡颜。眼皮下的眼珠不安的轻轻转动,呼吸也从平稳规矩逐渐变得急促低沉。胸口剧烈的起伏后,一声惊叫响彻寂静的夜。顾允双目圆瞪,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满身冷汗,心跳之剧烈一声又一声如同在耳边擂响的巨鼓。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双眼中从不安决然慢慢变得的迷茫和困惑。
就在刚才她正面对铺天盖地的强化丧尸一路厮杀,寡不敌众无奈只能逃入安全通道一路边打边退,楼梯盘旋而上像是没有尽头,楼梯下是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的丧尸正锲而不舍的紧追,就算她是个三阶强化者也无法抵挡如此多的数量。安全通道中的玻璃窗都已破碎,银色的月光夹带着呼啸的夜风不断灌进这狭小的通道中。尽管没有腐臭但那种怪异的浓郁香气依然让人呼吸艰难。从喉管深处发出的低吼一声声交叠着向顾允身后传来,不断催促着她继续往上攀登。这是一栋六十多层的摩天大楼,从她进入,就注定了她在末世艰难求生的十多年在今天走到了终点。
胸口闷痛呼吸艰难,因为过度疲劳而变得越来越沉重的四肢让顾允无暇思考其他。但她心里其实早已明白为什么会在标记的集合地点出现如此规模的强化尸群,只是对有些细节还存有疑惑。她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末世那些不成文的规定。就像以往常一样,但凡没有任何价值的人都会被放弃,这一次轮到了她。她不怨恨谁,因为这就是末世生存的法则。她只是后悔,后悔没有看清这世界的残酷,没有适应巨大的变化。
不知登上多少级台阶,面前出现一扇敞开的门,夜风呼啸的从门口灌进,吹起她被汗水浸透的碎发。毫不犹豫的往那唯一的一扇门冲去,身后密密麻麻的强化丧尸也紧紧更随,进食的欲望让这些无法思考只遵循本能的生物向着食物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前进。
门外一片空旷,让顾允一秒愣怔。这里已是这栋楼的顶层,除了月光和风周围空无一物。借着月光还能依稀看到整座城市隐匿在黑暗中的轮廓破败而死寂,唯有随风飘来若有似无的低吼声让这黑夜变得诡异而危险,而身后的低吼越来越清晰近在咫尺。
往前跑了几步转身,顾允的目光平静的看着敞开的大门。不多时就有几个特别巨大的黑影从门内走出,那是强化丧尸中最强的几只,比起普通丧尸它们更强壮更敏捷。要是一对一她还有些胜算,可在数量如此庞大的强化尸潮面前她连一只蝼蚁都称不上。
末世中的丧尸犹如一具具木乃伊,深陷的眼眶中眼珠早就干瘪,仅存两个黑洞。森白的牙齿不似人类而更像犬科动物,尖锐而锋利,特别是两个巨大的犬齿能轻易刺进皮肉散播病毒。但强化丧尸不同,它们肌肉健硕,漆黑的眼窝里也重新生成了类似眼球的器官。它们的食物不仅是有血有肉的活物,也可以是低级的同类。门口出现的各阶强化丧尸越来越多,看到食物无路可退,那些家伙竟然人性化的放慢的步子,似乎在欣赏人类绝望的表情。风带着顾允身上血腥气的气息飘散出去,让它们变得兴奋,发自喉咙深处的低吼也越发频繁,那些强化丧尸不断向顾允亮出獠牙蠢蠢欲动。
顾允一步步后退,面对死亡她没有畏惧,她只是想看清那些可怕的生物,看清它们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是这些生物毁了她拥有的一切。从末世开始她眼看着至亲之人在面前一个个死亡,她后悔!独自在这片暗无天日的末世里求生,求到的并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无尽的绝望于后悔。在踏入这栋有来无回的建筑后,拼命的挣扎逃生后。从绝望中终于走到了尽头,现在的她甚至有些愉悦。总算走完了这绝望痛苦的十年,走到了终点,一切都能放下了。
顾允笑了,脸上没有泪水也没了绝望,是真正的笑。就在她展颜一笑的同时无数只强化丧尸一拥而上,看着它们急切和贪婪的样子,顾允笑容变得嘲讽。脚步轻轻往后一跃,身体急速坠落但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群丑陋的生物上,这次换她来欣赏,欣赏它们的错愕和愤怒,尽管这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剧烈的呼吸着,那种坠落感,那种许久后的解脱都还在,可眼前不再是极速下落的风景,周身也没有冰寒刺骨的夜风,就连鼻尖也没有挥之不去的浓郁异香。眼前是一间房,不到十平米的样子,一床一柜一桌两把椅子,陈设简单显得这不大的房间有些空旷。下意识的揉揉眼,自己不是跳楼了吗,可这里是怎么回事?等等!这里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掀开被子下了地,脚上冰凉的触感让周围更具真实性。
顾允下意识的垂下头,让她惊愕的不只是身上那套可笑的粉蓝色卡通睡裙,和睡裙下两只白生生的脚。这脚确实是自己的,可尺寸似乎不太对。而且在末世中受上无数,脚尤其严重,绝不是眼前这白皙莹润的样子。等等!还有……这视线!末世前她的右眼就因为遗传的关系视力很差,到了末世更是因为没有药物持续治疗几乎废了,可现在的视野开阔而清晰让她竟一时无法适应。余光瞥到搁在床边的衣服,也管不了那么多迅速的换了,牛仔裤和短袖T恤,再套上球鞋,开门走出这间有些熟悉的房间。
外门是一条走廊,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头顶的白炽灯投射下来的光让这条走廊显得诡异。走到尽头一条向下的阶梯,顾允扶着冰冷的金属护栏一步步往下,耳边只有自己‘嗒嗒’的脚步声。一个回转继续往下,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她顿住了。眼前是一面落地镜,借着从一旁玻璃窗外投射近的光她可以清晰的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齐耳的学生头,细瘦如豆芽菜般的身材,看个头还不足一米六。面容异常的年轻,双颊还带着婴儿肥。让她唯一安心的是这张脸还是自己,只不过是十多年前的自己十六七岁的样子。
顾允眨眼,镜子里的女孩也眨眨眼,皱眉,咧嘴,抬腿抬胳臂,可以确定镜子里的人确实是自己。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镜子只咫尺,她能非常清楚的看清自己。面上的皮肤白皙滑腻,没有任何伤痕。她的瞳孔原本是深咖啡色,可现在却似乎有点不一样。以为自己眼花她又再次凑近了些,用手指撑开眼皮。左眼依旧是她熟悉的深咖啡色,而那只原本视力不佳的右眼竟然是纯黑色,虽然乍看分辨不出,但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纯正的黑色瞳仁里此刻正倒映着自己诧异和疑惑的表情。后退几步她再次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转身走向出口。
出口外又是一条走廊,链接着一间巨大的房间,房间有很多扇门,门上有玻璃窗可以看的房间的内部。看到里面的情形顾允忽然记起了这个地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父亲曾经工作过的港区仓库。可自己怎么无缘无故来到这里,而且明显这里空无一人。踌躇了下她还是推门而入,巨大的房间中央是十多米的控制台,控制台上有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是港区地图和各个区域的监控。地图显示的区域绝大多数是灰黑色,只有一个区域是绿色。
控制台的中心有个红色的按键,很醒目很巨大,好像是邀请人按下。不自觉的伸手去触摸那个按键,就在想要按下的一刻顾允忽然犹豫了。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不会是自毁键吧?如若不然怎么会是红色的?可转念一想,自己不是已经死了?现在一切也有可能都是幻觉。当时那种情况是绝不可能有活路的,既然已经死了那又怎么可能再死一次?这么想顾允毫不犹豫的伸手按下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掌心忽然用来一股炽热,红色的按键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穿过手掌刺痛了她的双眼。一种怪异的感觉才从右眼弥漫开,渐渐蔓延至全身,眼前一黑顾允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