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没问。不过那个桑老师很单纯,也很好讲话,她叫我以后去家里找她玩。”
阿婶如临大敌。
“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答应了。我愿意交她这个朋友。”
“简晨风不会愿意。”
“他拦不住我。”
“你不要惹恼他。”
“我有分寸的。”说完,小雅走到钢琴旁,心情愉悦地坐下来一口气弹了好几支曲子。
徐园长见到简小雅的时候,也认为她是一个很朴素的小姑娘。
“你是言城人?”徐园长问小雅。
“我以前住在细河子镇。”
徐园长愣住了。
“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赶紧找借口溜了。
细河子镇!多少年了?听见这个名字,她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
有些往事,一旦被揭开,犹如天崩地裂。
二十岁的徐娟,出现在细河子镇的时候,像一朵惊艳的玫瑰花,让大家眼前一亮。
“言城来的姑娘啊!”
“言城离这里很远吧?”
“她穿的裙子真好看。”
“支教老师都这么好看吧?”
“明天我就把咱们家孩子送去学校,她教几年级啊?”
。。。。。。
徐娟和另一位女同学背着行李一起走进校长办公室。
“我是钟校长。欢迎你们来到细河子镇钟村小学任教。”钟校长热情地和她们一一握手,嘘寒问暖,关怀倍至。
“听说他叫钟大狗。”回到学校安排的宿舍,女同学笑着对徐娟说。
“这里是钟村,是不是这里的人都姓钟啊?”徐娟并不觉得钟大狗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那个时候农村人取名字顺口就行。
“你猜他要是有个弟弟,是不是叫钟二狗?”女同学笑得前俯后仰。
巧了,钟大狗有个弟弟,他弟弟正好就叫钟二狗。
钟二狗在学校里打杂,一副憨厚相,对学校的老师特别尊敬,见到老师时,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地问好,,老师前老师后的叫得十分爽口。
在钟大狗面前,钟二狗更加恭敬,连个屁都不敢放。
“钟大狗肯定对钟二狗很凶,瞧钟二狗在他面前的样子,就像老鼠见到猫。”女同学对徐娟说。
“谁知道呢!”徐娟同情地看一眼战战兢兢跟在钟大狗身后的钟二狗。
乡村的夜晚,寂静怡人,徐娟刚洗完澡,穿着一套花布睡衣,长发湿漉漉地散在脑后,她一手提着铁桶一手端着脸盆穿过长长的无人的走廊。。。。。。
那个晚上,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狗吠声都没有,学校里昏黄的路灯模糊了钟大狗的脸,也模糊了徐娟脸上的眼泪。
钟二狗好不容易才找到怀孕的徐娟,她躲在镇上唯一的一间旅社里,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和一个老旧的柜子,柜子上放着徐娟的洗漱用品。
“你别怪我哥,他有难处,很大的难处。”钟二狗将带来的两瓶麦乳精放到拥挤的柜面上,其中一瓶是他买的,还有一瓶是钟大狗出的钱。
徐娟冷漠地看他一眼,咬着嘴唇坐在床上,不想说话。
“我还有两个妹妹,双目失明的爷爷奶奶,俺们的父母早没了,俺们家里全靠我哥。他要是在学校混不下去了,我们家就完蛋了。”
“我也完蛋了。”徐娟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不是吃多了,里面住着一条小生命啊!
“我愿意代替我哥娶你,真的,我说话算话,这孩子,我铁定当亲生的养。”
养你大爷!徐娟愤怒地把钟二狗赶出去,关上门。
“是的呢!俺哥还要养大爷。俺大爷可想见你了。”
“滚!”徐娟打开门,将滚字吐到钟二狗脸上。
“好呢。”
于是,钟二狗灰溜溜地滚回家。
“她同意了?”钟大狗问。
“没有。”
“那你敢回来?”
“她叫我滚。”
“那你滚到一边去吧!”
“好呢。”钟二狗滚到爷爷身边,爷爷正在抽烟,自己卷的烟丝,呛得眼泪直流。“见着她了?”
“见着了。”
“好不?”
“肚子看着有点大呢!”
“真争气!你大嫂硬是不会下蛋。”
“她又不是母鸡。”
“她是女人,得生娃啊!”
钟二狗点点头。
钟大狗又买了一瓶麦乳精给徐娟,被她扔到地上,地面是土,那瓶麦乳精在地上滚了几下,安然无恙。
“孩子给我留下,你回言城吧!”
“想得美。”
“我要不是想得美,能让你怀上吗?我那婆娘嫁来五年了,一颗蛋没下。”
“呸。她又不是母鸡。”
“她是女人,得生娃啊!”
“让钟二狗送我回言城吧!”
“回城里生娃?”
“嗯。”
“生的时候通知我,我去接娃。”
徐娟无语。
钟二狗带着钟大狗给的一百块钱送徐娟回言城。
“这一百块是学校的公款,你悠着点花。”
“全给她花。我不花这钱。”
“你有路费吗?”
“有。”
“买吃的呢?”
“没有。”
“挪十块钱给你。”
“好呢。”
钟二狗和徐娟坐拖拉机到县城的汽车站,徐娟吐得脸色发白。
“还能走不?”钟二狗担心地问徐娟。
徐娟咬咬牙。
“能啊!”
两人坐汽车到省城的火车站,徐娟吐得差点晕死过去。
“还能走不?”钟二狗担心地问徐娟。
徐娟咬咬牙。
“能啊!”
回到言城,徐娟被家里人骂得不敢抬头,钟二狗站出来说:“我会娶她的,等我回去筹钱。”
“你还会回来吗?”徐娟问钟二狗。
“一定回来,你等我。”钟二狗饿得晕倒在地,醒来喝了三碗粥。“我又活过来了。”钟二狗翻身下床,“我得回去筹钱,回来娶你,你等我。”
徐娟偷偷塞给钟二狗二十块钱。
“路上买点吃的,别又饿晕了。”
钟二狗高兴地俯身在徐娟的肚子上亲了一口。“儿子,等爹回来。”
现成的爹,他很开心,哭着朝徐娟挥挥手,刚转身,就被汹涌的人群硬挤上公交车,吓得他抖了一激灵。
“言城太好了,还管人自动上车,我没反应过来,人就上车了。”钟二狗兴奋地对拉他回村的拖拉机司机说。
“好个屁!你大哥上吊死了。”拖拉机司机说。
钟二狗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是饿的。”村里的赤脚医生看了看睡着了的钟二狗,呼噜声像打雷似的。
钟大狗挪用学校公款的事被教导主任告发了,他吓得扔了根绳子在院子里的枣树上,惊魂未定地伸出脖子,往绳子上一套,解脱了。
家里人抱着他僵硬的身体,哭天喊地的折腾了一天一夜,村里人见他们家实在可怜,凑钱买了副薄板给钟大狗,草草下葬。
钟二狗正式接替钟大狗成为家里的支柱,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去附近砖厂搬砖,背越来越驼,离言城也越来越远。
“生了吗?”爷爷卷着烟丝问钟二狗。
钟二狗掐指一算。
“都满月了。”
他点燃自己手里卷好的烟,猛吸了一口,呛得他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徐娟抱着刚满月的简晨风去相亲,和她相亲的男人姓简,比她大八岁,沉默寡言,对她很客气。
“孩子跟我姓简吧!”
“同意。”
“那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同意。”
第二天,两人去民政局办理了结婚手续,接着给孩子上户口,名字叫做简晨风。
三年后,那个男人提出离婚。
“孩子三岁了,可以上幼儿园,你一个人也可以照顾他了。”
“同意。”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只喜欢我自己,我家里人催我结婚,你带着孩子挺可怜的,就和你结了。现在我爸妈不在了,我们可以离婚了。”
“同意。”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出来后,两人客气地道别。
从此以后,那个人像消失了一样,两人再也没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