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镇乃大渊朝安灵府虎池县的一个小镇,坐落繁密水网之上,鱼虾肥美,稻菽飘香。
镇北面是一座小山,山上有个粉墙庙,庙里供奉当地一个小神明,香火颇为旺盛。
不过现在神台之上,却只有一尊未成样的泥人,几个满身污泥的汉子用手抹、用刀划,正在塑泥像。
沈初用胳膊擦去额头的汗,手上木刀小心翼翼在泥像脸上刮擦,细碎泥屑纷纷落下,浑圆的泥球也就显出人脸样子。
似乎是累了,他停下动作,也不在乎脏污,就地坐下,望向一边。
在庙厅右侧,立着一个干草扎的人像,其上贴了几道长长的黄色符箓。
泥像在重塑,但要有个东西来承载百姓参拜的热情,于是以此草像代为供奉。
沈初将手伸进配好的黄泥中,不断搅动,感受泥浆的凉度。
他望着一个个在草像前跪拜磕头的身影,思索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他最大的感触就是,这里祭拜神明的风气异常盛行,各种神庙遍地都是,山神土地善人大德,都要盖庙塑像。
他一度考虑转行卖香烛,这门生意在这里绝对不弱于前世卖房。可惜如此重要的产业往往早就被人垄断,没有硬挺的关系,根本别想指染。
幸好,沈初造泥像的手艺也算吃香。
他前世就靠此吃饭,经他手的泥像,脸部生动,形体匀称,造型合适,无论是威武是凶狠是慈祥是柔美,他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叫人拍案叫绝。
如此高超的技术来自一本书,他七岁时,村子后山被大雨冲得坍塌,露出一个洞来,里面有一尊泥像。泥像从腰部裂为两段,这本书就夹在中间。他取出一看,枯黄的封面写着四个字:《神明图鉴》。
“嘿!沈小子,耳朵被我不小心碰歪了,你过来修修?”
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沈初闻言,挺了挺身子,站起来一看,泥像左耳被压扁了,他抬起木刀开始修改。
这尊小神明,听说是百年前小泽镇一个大夫,叫王杜,一生医人无数,又医德高正,在一场瘟疫中不顾病害,舍命救人,最终救活几个镇,他却积劳倒下,人们感其恩德,于是为其塑像,尊称为袪瘟爷。
就在他仔细雕饰耳朵时,听见“哐嚓”一声,却见一个挑着担子刚进庙门的人倒在地上,陶缸破碎,其中的泥浆也从中缓缓淌出,在地上扩张。
“啧!老春,你怎么回事,这点东西都挑不动!”
正趴着抹泥腿的王贵斥责一声,跳下神台,将老春扶起来。
沈初停了手上的活,皱起眉头,深深看向老春,此人总让他觉得奇怪。
老春是个瘦小中年人,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藏污纳垢,面相倒是很老实。
沈初奇怪的是,老春两眼空洞无神,表情僵硬麻木,被王贵扶起来后,垂着双手呆呆站立,如木人一般。
他两眼一亮,想出个贴切的说法:少了一丝生气。
也就是说,不像个活人,倒像具行尸走肉。
他问边上的人:“这老春是个哑巴吗?”
因为一同做工十来天,沈初还未见过老春说话,于是有此一问。
边上这人叹一口气,说:“老春是个可怜人,原本哪里是这个样子,活气得很呢!一个月前刘员外的事,你知道吧?”
一个月前,他还吹着空调玩游戏,自然不曾知道,于是回复:“你知道,我刚到这镇子不久,很多事都没听说过。”
“那我就跟你说说,这可是件大事。一个月半前,镇东边的河里发现一具女尸,全身光着,大伙一看,正是老春的女儿,下身呀,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老春女儿平日里懂事勤快,新婚当天却失踪了,干这事的人,不是畜牲不如么!对,就是那刘员外干的!”
“当时大家都被气火了,抄起家伙就围到刘员外家。也不报官了,这种事太过伤天害理,都只想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