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动身的青羽飞羽,还有小蛮被这喊声吓了一跳。张目一望,影绰绰看见是裴雪柔抱着女儿跳江了。 “啊!不好!”小蛮急了,怎么一会儿没看住就成了这样,至于吗?她可一点没犹豫,朝着她们母女落水处紧跑了几步,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跳下去才想起,自己是那种下水后得现想动作的人,别说救人,自保都难啊。哇,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后悔后悔! 这一慌张不要紧,本来还能漂一漂的,现在立刻变成了铁秤砣一颗往下掉。好在她想起岸边还有两口帅锅有可能会水,扑腾着大喊,“救命啊!” 青羽飞羽愣了,这丫头这么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人,原来她自己不会水?可他们不能耽误必须马上离开,实在没时间救人了。狠心要走,又听见那家伙喊:“大哥,救命,救命啊!” 他爷爷的,他俩刚从水里好歹爬上来,又要下去救人,这他娘的算哪门子事啊?! 依青羽飞羽的心肠,碰上这种事根本拔不动腿,都会立刻跳下去救人的。可现在不行,情报那么紧急,如果万一袭击就在今早发动呢! 可若不救…… 青羽见飞羽摩拳擦掌摸着受了伤的肩膀跃跃欲试,急道:“不行,飞羽,咱俩怎么也得赶回一个报信去,我……再下去趟把她们救上来吧,完事马上去追你,你快去,快去!” 他们熬了这么些天,甘冒奇险,无数次挣扎在死亡边缘,不就是为了阻止即将到来的袭击吗。 哪头重哪头轻他们分得清楚。 但眼下的事确实没法坐视不管。尤其青羽跟踪过这段时间后,感觉上早已认识了她们,出事肯定要救的。 既然能,就两头兼顾吧。 飞羽点头笑道:“正好,你不是总不服气我轻功好吗,有本事你追上来啊。”他边说边纵身跃起,最后那句传来时声音已遥不可及。 青羽半刻也没敢耽误,一头重新扎回了水里。 先救哪个?一把先摸住了小蛮,小蛮犹在扑腾,青羽骂道:“不想死别动!”好在小蛮也明白过来了,乖乖地任青羽把她提溜上岸去,急得看他回去救人。 刚下了雨,江水湍急,青羽返回去找了半天,好容易摸到了小溪,小溪已然不动了。青羽心里还觉得奇怪,溺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挂了啊。想归想,青羽好歹恢复了点的体力经这番折腾又一次透支,再不把这孩子送上去,他自己也该挂了。 幸亏青羽最不缺的就是被生生训练出的坚韧与耐性,硬是支撑着把小溪送上了岸。再若回去,可真得喘口气了。 “快,那女的就是带着孩子朝这儿来的。”就在此时,一群南宫府的人举着火把追踪了过来。府里一下丢了三个人,他们怎么向南宫月交待。所以雨还没停他们就想方设法出了崇仁坊,一路跟踪找寻。凭南宫麟那两下能拖延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裴雪柔跳下去时就呛了水,这会儿正若隐若现地浮在水面上。 “快看,是不是那女的,那边,水里头那个。” “哎,还真是,快把她弄上来。” 小蛮想喊,被青羽捂住嘴把她跟小溪一块拖进了灌木从中。若在平时,就这几个还不够他当下酒小菜的,但现在他刚从煎熬了几昼夜的地狱里挣出命来,还没及休息又救了俩孩子。光他自己也行,可现有这俩在边上一个昏一个醒,打起来全是累赘。 若这些人能救上雪柔,大不了回头他再想法儿从他们手里救呗,青羽想。 其实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能赶紧搁下这头,追上飞羽一同赶回国公府去。 那些人里有水性好的壮着胆子跳了下去,托上了雪柔。细看时,发现她已没了气息,救不得了。再向水中张望,哪有两个孩子的身影。估计是被今天暴涨的江水给卷走了。 几个人围着裴雪柔发愁商量,不知该怎么办好。难不成把她抬回府去,晦不晦气啊。他们一行看,一行摇头。 中有一个小头目四顾无人,出了个馊主意道:“我说,既然咱大伙都看见是怎么回事了,回去也能有个说法,她这……就别往回搬了,趁着江水暴涨,把她送回水里去水葬,倒也干净,你们说呢?” 几天点头称是,抬回去晦气不说,不还得替她挖坑找地儿埋吗。 拿定了主意,他们围着雪柔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都念叨了些啥。念罢,一起郑重其事的把雪柔稳稳地送回了江里。看着江水把雪柔卷走吞噬,倒很是叹息了一场,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了。 青羽和小蛮见了这一幕,都庆幸小溪幸亏是昏迷的,否则还不冲过去疯了,该多难过。 但青羽可不敢再耽搁下去了,问小蛮道:“你能照顾好朋友吗?” 小蛮瞪着眼点头道:“能。” “那好,我走了。”青羽体力恢复了些,急着赶快出发。 小蛮惊道:“侠士,您去哪?怎么说走就走……咦?不管我们了。”最后一句是嘟囔给自己听的,因为青羽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小蛮不觉惊叹,哇,果真是大侠啊!世上竟有长这么帅功夫还这么好的大侠!我要是有他们这样的身手该多好。呀,要是再看见他们,我得缠着拜师学艺,不收可不行,不收就死缠着他们赖着不走。对,就这么定了。 青羽功底再好这么个折腾法也顶不住,只觉得嗓子眼里腥甜浓重,心知多半是受了内伤。那也顾不上了,赶时辰要紧。 忽远远瞧见几个巡逻的军官正在那儿吵吵叫骂,有几个骑在马上,还有个揉着屁股的站在地下,都指着城北方向气的骂骂咧咧,听起来似乎是有人抢了站在地下那位军士的马。 “嘿嘿,飞羽这小子。”青羽一看就明白了,这会儿,能从他们那儿夺了马去的,必是飞羽无疑。那自己也甭客气了。他瞧准了最矫健的一匹马,飞身出来一脚把马背上那军官踹下去,口中喝道:“兄弟,是自己人,有急事借来一用。”瞬间夺了鞭子,催促马儿绝尘而去。 那几个军官简直呆了,大骂道:“咋回事,怎么天上又掉下个混蛋来!” 青羽策马扬鞭,早已不见,只恨马儿跑得慢。 飞羽紧赶慢赶,终于在蓟国公吐突承璀上朝前赶到了国公府。他顾不得马儿停下就飞身下来,急匆匆朝府内奔去。 “飞羽?真是飞羽,你回来啦!”天色未明,但有个府内的弟兄还是认出了飞羽的身形,谁让飞羽轻功卓绝,身法独树一帜呢。 “国公在厅上吧?”飞羽问。 “国公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这不还没到去上朝的时辰吗?” “嗨,走了有一会儿了,今儿不是六月初三吗……” 哦,飞羽想起来了,今天是桃花要离开国公府的日子。一定是国公不愿眼看她走,先行出门了。 那不行,他得赶紧想办法追上去。 飞羽临去前问了声,“派的谁去送桃花?” “蓝羽和墨羽。” “什么?那国公身边都有谁在?” “冰羽。” “还有谁?” “没了。” “没了?!”飞羽忽觉大事不妙,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顿时急了眼。他一边向外飞跑一边喝道:“谁还在府里,叫他们赶快去保护国公,大事不好,有危险,快!快!快!”话未说完,人已飞去。 飞羽极少这样色厉声疾,把那哥们吓了一跳。匆忙去找能干的弟兄,没走几步,恰好蓝羽墨羽拉着个脸朝外走,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这哥们赶紧说道:“飞羽回来了,他说国公有危险,叫咱们赶紧跟上去保护国公去。” “飞羽回来了?!”蓝羽墨羽异口同声。 “对,看他样子不太好,像要有大事发生!” 蓝羽墨羽半刻未停,兵刃都在身上,旋风般冲了出去。 六月初三日,天色尚未放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南宫月已经带了他那批人马,在长安靖安坊东门外不远的草木深处,等候多时了。 这儿,是最有利的袭击地点。 宰相武元衡骑着马,在十几名仆人随从的护卫下出了门,行进在上朝路上。这些天,竟数度有人跑到他家里来贿赂恫吓,软硬兼施,劝他不要再支持皇帝与叛军开战,全被他骂出了门。叛军发动叛乱要规取中原,与大唐平分天下鼎足而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心中叹息,不知那些勾结叛贼,极力主张安抚叛军的大臣们今天又要在朝会上整啥幺蛾子了。 夜里刚下过雨,马足下尚有些未尽的积水。星光晦暗,随从们举高了灯笼,替他照着前头的路,尽量躲开有积水的地方,免得溅脏了紫色公服,有损宰相威仪。 黑暗中,看见他们走到最佳地点的南宫月做了个手势,压低嗓门喝道:“灭灯!”预先演习过无数遍的袭击发动了。 十几支利箭带着嗡嗡微颤的尾羽声朝着武元衡的队伍尽数扑来。瞬间,灯笼全灭,武元衡被一支力道格外强大的利箭射中头部,直将他射下马来。 “啊!”武元衡大叫一声,跌落在地。 还未待他的仆从们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已经举着利刃冲了上来。仆从们慌乱中仓促迎战,有些连兵刃还没来得及拔出就受了伤,猝不及防难以招架。几个没武器更没受过训的胆小仆役被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逃命。 武元衡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刀,已然丢了性命。但这位宰相的头颅还是被特意切下,带了他的首级从容身退,扬长而去,没入黎明前的黑暗里。 同一时刻,另一队埋伏在通化坊外的蒙面人向御史中丞裴度发动了同样的袭击。裴度头部受伤从马上跌落摔入了沟里。眼看着歹徒举刀砍向裴度,他的贴身侍从王义大吼一声,死死抱住冲在最前面的歹徒疾声高呼,扑倒在地不肯松手。 这歹徒被他箍的动弹不得急的喊兄弟帮忙。旁边歹徒见势不妙,举刀乱砍,可王义就是抱着不放。若被他缠住一个识破身份那还了得。慌乱中,歹徒砍下了王义的胳膊,那人才得脱身,又跳向水沟斩杀裴度。 王义断臂犹在高呼,鼓舞了众人的士气。侍从们举刀亮剑,悉数聚在裴度身前拼死护主。眼看纠缠下去连里坊都被惊动,天色也渐渐明亮,为首的头目一声呼哨,趁援兵赶来前带着这些蒙面人穿街越巷,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最惊心动魄的战斗,是发生在蓟国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