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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很狂暴的妖物,现在变得安静下来。
“神道里面,没有这样厉害的法术,这是原家秘传的法印流。”庞大的妖物,凝视着自己的脚下粘稠如胶的地面,“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一印?”
原小楼右手一翻,一枚暗红色的枣木法印便出现在指尖上。
“束鬼之庭,延字印,拘束一切形怪,不能擅离。”
“好犀利的印法,”妖物点了点头,“请问阵马山神社的宫司,原平路大人,他现在还好吗?”
“有劳记挂。先父在十六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妖物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是少宫司,失敬了。我有二十余年未到东京都,路已经不熟,忘记了这里是阵马山神社的所在地。如果记得,我不会来。”
“不敢当,”原小楼平静地说道,“你如果是老老实实地在山中修行,又怎么会走错路。”
“嗯,下一次我会记得,现在我想走了,”妖物巨大的右爪,有意无意地放在了尼姑的喉咙上,“宫司大人,我想请这位师太送我一程,你看行不行?”
“我说,大叔,”原小楼微微摇头道,“不如你放了这位师太,我给你一个年轻姑娘,让她送你一程,你看行不行?”
“是吗,交换?”妖物怀疑的说,“然后放我走吗?”
“不错,我会解除这束鬼之印,放开你。”
“年轻姑娘,是你身后的那一位吗?”妖物低声问道,“是巫女吗?”
“是。”
从薄雾中走出来的年轻的巫女,堪称美人,只穿着白色绣暗纹的肌襦袢,红色的绯袴,踏红纽草鞋,头发用素白色的缎子扎了,背上斜背着一把带鞘的太刀,在神官的侧后一站,并不说话。
“嗯……”妖物吞着口水,“她叫做什么啊?”
“满山红叶美如锦,即做厚礼献神前。”原小楼微笑道,“她就是红叶。”
“我不知道……”妖物露出热切又犹豫的神情,“她背着刀呢,这可不大妙啊。”
巫女红叶轻盈踏出一步,一双白净的手臂轻轻抬过头顶,身材却已玲珑有致,在白雾飘荡的夜色之中,翩然起舞。
“好吧,好吧,”妖物露出贪婪的表情,“让红叶过来吧,我换了!”
原小楼将右手五指一攥,妖物脚下粘稠的地面忽然就恢复了坚实的样子。
红叶迈着细碎的步伐,向妖物走过去。
妖物用下肢踩了踩地面,露出满意的笑容,将怀中的了因尼姑抛出数米之外。
红叶前行的动作立刻就变了,一个弓步蹲踞在地,反手握住了背上的刀柄,像捕食的灵猫一样,是即刻就会向前扑出的姿势。
“不要动,红叶!”妖物大叫一声。
“原小楼,不要动!”妖物又对原小楼说道。
红叶保持着拔刀的姿势,没有动,原小楼也没有动。
“我早就猜到了,”妖物向红叶走去,眼睛却看着原小楼,“神官大人还是太年轻了呢。”
原小楼也看着它,不说话。
“不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妖物得意地说,“名字啊,可以成为诅咒的对象。”
说完,伸出双手,去抱红叶。
然而红叶忽然恢复了动作,身法鬼魅般一闪,躲过了妖物这一抱,接着仓啷一声,细长的太刀顺势出鞘。匹练般的刀光划过,妖物的双爪被齐刷刷的斩下,掉落在地上。
“妖怪,斩了你!”红叶厉声说道。
“啊啊啊,是忍巫,原来是忍巫。”
妖物哀嚎着举起光秃秃的小臂,双脚一蹬,跃上斜方台,再一蹬,跃入空中。
这里离山脉已不远,只要能逃入山中,那就好了。
“我可是记仇的人!”妖物嚎叫着,“不管十年、一百年,我会再回来的!”
话音未落,天上似乎发生了不可能的事,从虚空之中,忽然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手掌,像拍苍蝇一样,迎着上升的妖物当头一击,威势无比。
“啪!”妖物被打得如铅块般呼啸坠落,将水泥地面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大坑,碎裂的纹理如涟漪般扩散开去。
“骗人的吧……”它呻吟着,拖着破碎的身体,无助的抽搐着。“这是什么……”
原小楼伸出左手,掌心中托着另一枚小小的法印。
“力士神玉印,”少年神官轻叹一口气,“真是抱歉,看来大叔你要死了呢。”
说完,转过身来,向已经解开了定身咒的僧尼们躬了躬身子。
智海法师回礼致谢,惊异地打量着原小楼。
“这么说,原家又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不敢当。这样的妖物,人人得而诛之。”原小楼恭敬地还礼,“就请大师们发慈悲,超度了它吧。”
在僧尼们低声的诵经声中,妖物的身体渐渐寂灭,血肉褪去,开始变成一堆残破的白骨。
“真是不甘心啊……”妖物的头颅在白骨中哭诉道,“那个巫女,我为什么定不住她?”
“她来自琉球,是祝女系的忍巫,天生不受诅咒。”
“原来是这样……”妖物嘶哑着问出最后一句话,“那么宫司大人你呢……你是用什么法术,躲过了我的诅咒?”
“我?”原小楼轻笑一下,俯下身去,用最小的声音对他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