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帐灯昏,帐中人对坐。
甄舒已经累了一日了,钗环卸尽,这才轻快了几分。
此时宾客散尽,郎君归来,却是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满目红锦,龙凤烛摇曳生辉,帐中红暖,异香扑鼻。
“郎君该安置了……”甄舒面色微红,两腮泛红,犹如春来枝头最嫩的那抹娇蕊,娇羞动人的模样若是寻常男子见了,怕是把持不住。
可眼前这个不是什么寻常男子,而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
从他进门到现在,两个人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甄舒身上着实乏得紧想歇了,却也还记得知事嬷嬷说的矜持,今日是大喜日子,还得给郎君留几分薄面才好。
可对面那人始终端坐着,颇有几分坐怀不乱柳下惠的姿态,让甄舒不禁傻眼,这人知道今儿什么日子吗?
想到宋鹤家贫,甄舒面色一红,莫非是他…尚不知事?有条件的人家在哥儿到了年纪,就会请人教他男女之事,有利将来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看宋鹤这样子,似乎还没开窍。
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般想着,目光就不由落在那书生略有些单薄的腰间,眸光渐渐往下……
“你先安置,我还有些书要读。”
终是宋鹤先坐不住了,转身下榻,逃也似的躲出外间。
帐帘微动,甄舒探头,见人走没影了,心下却是莫名一松。
宋鹤一直走出了寝屋,被春夜微凉的夜风一吹,这才稍稍神思清明了几分。
看着对岸明明灭灭的灯火,宋鹤心绪难平。
方才那屋中旖旎春光,险些叫他没能把持住,他推开门,站到外面的临江绣廊上,俯视着下面泛着银光的河面。
弦月挂墨空,春尚浅。
在外面站了不知多久,宋鹤再回去的时候,甄舒已经面朝榻内酣睡过去。
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在提醒他,这女子往后就是他的枕边人了,他不禁生出种异样的情绪,俯身借着淡淡烛光,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枕边的甄舒。
她是典型江南女子的长相,婉丽柔美的娟容,小小的嘴儿,挺翘的鼻,鹅蛋脸蛋儿上,带带着几分少女的青涩,此时闭眸酣睡,长长的睫毛微颤着,乌黑的发仿如泼墨般淌在艳红如火的枕畔。
心口有一瞬间的悸动,很快又消失,宋鹤深吸一口气,却夹杂着女子身上的淡淡的花露芳香,似蔷薇又有些像玫瑰,很淡很好闻的味道。
外面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宋鹤扯过一点被角,离着甄舒两拳的距离合衣躺下,动也不敢动一下。
一夜无梦,清晨被屋外的喜鹊高鸣闹醒,甄舒揉了揉眼,今日是成亲的第一日,按盐林习俗,她得亲自给夫君熬粥。
不过甄舒不用,她有侍女,大家闺秀都有贴身侍女代劳,她只用做做样子等做好端给自家郎君就好了。
见屋里没人,甄舒赤脚下床,噔噔噔的踏着木地板跑到小花窗旁,“嗨,小喜鹊,你是来贺我新婚的吗?”
那喜鹊竟然不怕人,飞到了甄舒的香肩上转了两圈,又才飞上窗棂,忽的身后门吱呀一响,那喜鹊惊慌地扑棱翅膀飞走了。
甄舒回头,就看见一身青衫的宋鹤走了进来。
他虽瘦,却颇为高大,身形修长,一身青衣衬得他人如青竹,挺拔有力。
只见他一手握着一卷书,一手负在身后,逆着光走了进来,身影被日影拉长,落在甄舒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通身似是被镀了一层金箔似的,耀眼至极,让甄舒有一瞬间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