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又输了。”头上顶着好几个香囊的木棉沮丧地放下手里仅剩的两根木签条,“不玩了不玩了。我都顶不住了。”
“嗳,怎么不玩了呢。还没结束呢。”手里握着大把木签条的栾芸过明显是大赢家。
木棉一低头,香囊都从头上掉了下来。“不来了。姑娘不是男子可惜了。”
“是啊,不然我们可以开个赌场,就可以赚好多钱,把阿娘和姐姐都接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咱们威震云亭。再来一局嘛,天还早,还要走好一会儿呢。”栾芸过仍然不愿放过木棉。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了好多游戏,不然这成天坐马车,就算是天天躺着,都受不了啊。
这一个多礼拜以来,除了偶尔在镇上客栈歇脚,这马车似乎就没停过。栾芸过每次闭上眼睛睡觉都总能听到耳边嘀咕噜嘀咕噜的车轱辘声。
而且虽说比起云亭家自己平时坐的,这辆马车已经完全是奢侈了,柔软的坐垫,靠枕;为了保暖,马车内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可栾芸过和木棉这两个打小云亭长大的姑娘还是觉得冷得受不了,只好挤在一起互相取暖,玩玩游戏,分散一下注意力。马车里倒也是笑声不断,直听得策管事儿他们连连摇头。这哪里像个要出阁的姑娘。
木棉给栾芸过压实了裹着的毯子边,“好在前面刚问过策管事儿,说是最多大概再一周就可以到了。”
“嗯,那就好。”
“姑娘,你说,殷其那边的人好不好相处?”
栾芸过拉过木棉,放低了声音,“以后别提那边这边。外面有人听着。”木棉揭开旁边窗帘,马车外骑着马随行的策管事那张总是板着的脸近在咫尺。见策管事转过头来,木棉赶紧放下帘子。
木棉缩到栾芸过边上,也学着压低声音,“姑娘怎么知道的?”
“这么冷的天儿,一个大宅里的管事儿,放着马车不坐,非要在风里骑马随行。这还不清楚?”
“姑娘,您别吓我……”
栾芸过笑笑,给木棉也盖上毯子,“没事儿。应该只是上面交代下来的要留意一下我们。策副管事儿人不坏。”
“这倒是。那天在客栈门口有个小叫花子拦着策管事儿,弄脏了策管事儿的衣裳,策管事儿也没生气,还叫人买了东西给他吃。”
马车颠了两下,慢慢停下。木棉立马从毯子里出来,退到一边,帮栾芸过收拾好。
策副管事儿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客栈伙计;跑到栾芸过她们的马车前,“问姑娘安。天色已暗,我们就在这边客栈歇脚可好?”
木棉把马车帘子掀起,栾芸过在里面坐得端端正正,“但听策管事安排便好。”
“一隐客栈?姑娘你看,这客栈名字很有意思呢。”栾芸过和木棉刚下了马车,就被客栈名字吸引住了。这间客栈和之前住宿的镇上的客栈都有些不同,就在姜合官道边上。客栈看着简朴雅致,正门上一个瘦长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一隐”。
戴着纱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栾芸过也觉得有意思;只是她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是这两个字本身。小时候跟着姐姐练过一些书法,知道书法的妙处,此刻看着这两个字不觉十分喜欢,这两个字笔力雄健,雄奇奔放,虽是只有两个字,却大有横扫千军之势。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也有能写出这样牌匾的高人。
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客栈门庭冷落,显得更加冷清。中间大堂里几个桌子都是空着,角落里稀稀拉拉坐着两三个人。柜台那边倒是还热闹些,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在那里追逐嬉戏。
很快掌着灯的客栈小二便来领着栾芸过她们上了楼。
房间虽然十分简单,但也很干净,床上被褥栾芸过认得,应该是栾府马车上备着的,看来策副管事儿已经检查过房间,还做了些功课。这一路策副管事儿的做派和行事也都让栾芸过看在眼里,叹在心里。真不知道是栾府规矩大呢,还是策管事儿这个人精细。
小二很快就关了门出去,说是晚点儿把饭菜送来。两人便收拾了一下,栾芸过拿出书来。白日里马车颠簸,她完全没法看,晃眼睛。正好趁着现在这会儿好好看看。陪在旁边的木棉很快就撑着腮帮子打起盹来。
这丫头,毕竟还是小孩子。栾芸过帮木棉盖了毯子,自己接着看书。
看着看着,隐约听到门外有小孩子嘈杂声,一会儿便变成哭声。栾芸过等了一会儿,哭声断断续续。这间房间在走廊最西角,远离楼梯,怕是小孩子跑来玩,又没有大人注意到。
栾芸过犹豫了一下,戴上纱帽,还是推门出去;果然一屁股坐在门口淌着鼻涕哭的是之前楼下柜台玩耍的小孩儿中的一个。显是和另一个个子略高些的小孩儿玩耍时闹了不开心了。栾芸过蹲下身来,掏出手帕帮小女孩擦干了眼泪鼻涕,好好安慰几句,可小女孩还是哭闹。
这怎么好呢?栾芸过看看四下无人,把纱巾挽了起来;”来来,不哭。看姐姐给你扮鬼脸哈。“
栾芸过扮起鬼脸还是很豁得出去的,惊天地泣鬼神,可能是真得被逗乐了,当然也可能是被吓得,小女孩慢慢也就不哭了,睁着双大眼睛看着栾芸过。
“哎呀,小鱼,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对不住了客官,没给您添麻烦吧”小二急匆匆地跑过来。
栾芸过放下面纱,把小鱼递过去。“没事。”小二连连赔礼道歉,拉着小鱼赶紧离开。这几位财神爷可是包了全场的,得罪不起啊。
栾芸过看着依依不舍朝她招手的小鱼,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哪里看着她。她不觉朝楼下看去,便对上了策管事儿的严厉目光;大堂里星星落落的几个人也显然被请走了。策管事儿一个人占着大堂正中间的桌子,桌上摆着些酒菜。
栾芸过万分庆幸自己前面扮鬼脸是背对着大堂房向,不然自己估计真得不用再往北走了,云亭栾家的脸就搁在这官道,捡也捡不起来了。她听见屋里木棉也醒了的声音,便进了屋,掩上门。
第二天,为赶在日落之前赶到下一个镇子,栾芸过一行早早就出发上路。天气却显得愈加阴霾,风吹得马车帘子不停啪啪作响。木棉和栾芸过用棉被和毯子压严实了帘子边,晃悠悠的在马车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马的嘶叫声,还在梦中和周公下棋的栾芸过一下子重重地砸在了车厢板上。“好痛,怎么回事儿啊?”栾芸过揉着脑袋。“木棉呢?”
身后举起一只颤颤巍巍的小手,“姑娘,姑娘......稍微挪一挪......您好沉啊.....”
“啊,你怎么在我后面了。”栾芸过把木棉拉起来,还好两人都没什么大碍。正纳闷到底什么情况,便听到外面策管事儿大喝:“大胆!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