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今天黄敏捷那两个波波~!”
晚上八点出头,宿舍楼里就跟翻了天似的闹。今天运动会,明天运动会,后天休息日,作业也不多,离期中考还有半个月,所有的一切,全都跟仿佛生来就不用干活、混吃就能到死一般美好。302寝室里,罗北空不在,邵敏又老毛病复燃,各种讨论今天的比赛口沫横飞之余,表演天分也不由自主地充分展现出来,满脸高兴地用双手比划着动作。
可就在他忘乎所以的那一瞬间,寝室外面,却冷不丁走进来三个人。
邵敏愣住了,302全体愣住了,整个三楼都愣住了。
“平时都这么热闹啊?”程展鹏冷着脸走进屋子,邵敏看着他,甚至都忘了把手放下来。
“奶奶个熊,牛逼啊。”吴晨则转头就走进了对门的301,301里不仅摆着麻将,还摆了火锅,这是往日里快到期末的时候,这群牲口才会亮出来的家底。可问题是,今天这个日子实在是太舒服,舒服到不把家伙全都拿出来,就无法表现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之情。
“行了,不用紧张,我又不是你们学校领导。”吴晨笑了笑,转身走回302寝室,把手里的两大袋子刚才寄放在学校传达室,但老伯一直都没送上来的药放在江森桌上,就拍拍江森的肩膀,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便转身先离开了。
“寝室不是给你们撒欢用的,是休息用的。要是影响到其他同学的正常休息,学校是不欢迎你们住在这里的。”程展鹏跟着撂下这么一句,随着吴晨,一起下了楼。
整个三楼,瞬间就跟石化了一样,只有江森坐回到自己的床边,拿出没写完的那张卷子,然后发现自己的笔落在程展鹏办公室了,心里嘀咕一声亏了,又拿出一支新的,低头就开始做题。两个寝室安静了好一会儿,对门301先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开始收拾麻将和火锅,锅里剩下的东西赶紧分掉,秦豪那个生化死胖子端起锅底就往水房跑。
302寝室里,这时邵敏也总算把手放了下来,惊魂未定地问江森道:“江森,校长怎么跟你一起回来了?”
江森头也不抬,“因为他关心我。”
邵敏又问:“那另一个呢?谁啊?”
“这边的街道副主任。”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也关心我。”
“为什么?”
“我帅。”
“操!”
躺在床上捧着语文课本在背的张荣升,更是翻了个白眼,半句话都不想接。
二十几分钟后,江森写完卷子,就拿起脸盆,去水房洗了个澡。
洗漱完回来把吴晨带来的药一用,时间九点不到,按理应该再做张卷子,但今天却觉得已经够了,于是把被子一盖,早早地就闭上了眼。
回想刚才随手就甩出去的一百万,这么豪迈的事情,他两辈子也是头一回干。
他也说不清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居然就舍得把这笔钱给捐了。可内心深处,就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钱。而且总归,捐的方式也挺有意义。并且再深入细想,假使有一天,如果他真能赚到花不完的钱,那么满中国盖上几百座希望小学乃至中学,是不是想想也挺爽的呢?
好像是的。
而且也不必那么死板,只限于捐助学校。
但是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想起来,貌似还是因为吴晨这个狗贼,先出卖了他……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老子本来想要拒不交代、顽抗到底的啊!
心里头的念头来回翻转,但哪怕思绪再乱,不到十分钟,江森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而且他睡着之后,三楼基本也就安静了,没有人再敢大声说话。
只有四楼的初三和高一傻逼们,还在欢乐斗地主,接着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闻讯赶来的郑海云一网打尽。大晚上的排队拉下楼去处分,这一年的运动会第一天,政教处三杰整理档案到了凌晨快2点才下班,而睡得死沉的江森,对此毫无知觉。
第二天一觉睡到7点才醒,江森简直感觉满血满状态复活。
下楼收拾了兔子屎,换了水和兔粮,就独自一人出了门。
次日早上9点半,运动会1500米预决赛开跑,江森状态好得令人发指,从开始前100米就一骑绝尘,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几乎套了最后一名一整圈,比原来的高中部废渣纪录,快了足足31秒,成功跑进全国一级运动员的标准线,看得满场观众欢声沸腾。
“程校长,这么好的苗子,不搞体育可惜了啊。别说全市第九十九名,你就是全市第九名,那又怎么样?每年全中国,各省各市、还有下面的县市区,一年得出多少个文科状元、理科状元?可是全国第一名,一年也就一个,对不对?”
昨天市体育局的孟庆彪扑了个空,今天只有高处长独自一个人过来。
程展鹏原本是要到下午闭幕式的时候才现身的,不过受昨晚上那五十万的影响,他早上就觉得有点睡不着,加上家里的小仙女怀孕了,碰都不让碰,就干脆出了门,先过来看看。
“不对。”听着高处长一点都不高的高论,程展鹏远远看着江森走出体育场,很是不委婉地直接说道,“每年全国有这么多比赛,每项比赛都有全国第一,各个年龄组、各个重量级,数量加起来,我看也不比状元少。但是这两个东西,能放在一起比吗?你考得好,这个有利的结果,永远都在你身上起作用。
文凭不会失效吧?你考上好的大学,这个事情永远客观存在,不能被否认的吧?那拿到全国冠军有什么意义?高中比赛全国冠军,比完也就算了,将来出门找工作,人家还能破格录用你怎么的?别说全国冠军,就是世界冠军,现在日子过得不好的也多了去了,体育,就是偏门子,谁家读书成绩好的孩子,会指望靠这个出头啊?”
程展鹏越说越不客气,高处长越听越着急,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那这是你的想法!孩子的想法呢?说不定他就愿意呢?你跟他说奖金的事情了没?”
“说了啊,一五一十,全都说了。”程展鹏看着高处长,很真诚道,“可是孩子不爱钱啊,他说他的梦想是,学业有成以后,回家乡做贡献。”
“放你妈的屁!他又不是傻逼!”高处长愤然离去。
程展鹏看着他四十多岁、奔五十去的的苍老背影,总觉得这个货,这官儿当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