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爷爷起身了,但他只是吩咐伙计们,把那大汉的尸身拉出去安葬,看不出来他当时的表情是悲是喜。
伙计们赶紧照他的吩咐忙活起来,可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们进去之后,在屋子里找了个遍,愣是没发现那大汉的尸体,像他根本就不曾来过这儿一样。
原本滴落在屋子里的血水,都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脱下来的破皮袄子,也没了踪影,唯一能证明这事儿真实发生过的,就只剩下爷爷手里还死死攒着的那张人皮地图。
从那天晚上之后,院子里就开始闹鬼了。
爷爷经常在半夜,看见窗户外头,平白无故的出现一张人脸,一张扭曲变形,被生生从头骨上剥离下来的人脸。
赫然竟是来送地图那虬髯大汉的脸,样子极其可怕,嘴唇还不停的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爷爷从他的嘴型看出来,那大汉是在反复的跟他说:“报仇!报仇!”
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后,没过几天,爷爷跟家里交代了一下,嘱咐奶奶照看好这个家,照看好地里的庄稼。又交代几个雇来的伙计,多多帮衬。然后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了秦岭深处的大山,在山场子里头当起了木把,这一去就是十几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音信全无。
山场子主要是在山林子里伐木,水场子则是用来运木材的水运通道。当时没有固定的林场,更没有专门搞货物运输的火车。
没有好的运木材的交通工具,所以主要是通过水路运输,将砍下的木材扎成筏子,顺水而下运到木料场,才勉强能换几个钱。
当时人们就意识到,将木材穿成木排,顺江漂送很是方便,因而就产生了木材采伐和漂送的行业。伐木和运输自然也就结成帮伙,形成排群往下漂流。
负责采伐的称“木把”,负责放排的叫“木帮”,木把和木帮们的工作也分别称作“山场子”和“水场子”。
山场子从每年的阴历九月开始,到第二年三月才结束。这段时间是森林采伐的黄金季节,木把们一整个冬天都在伐木,大树伐完,运下山,山场子就结束了。
山场子结束叫“掐套”,掐套的时候,还有隆重的仪式。木把们要带着红纸、鞭炮、猪头到庙上,去祭奠保佑他们平安的山神爷。
掐套结束后,水场子就开始运作了。
水场子首先要穿排,把砍好的木料扎成木筏子。排头最宽8米,全长65米左右。穿完排就进入了漫长的放排时间,放排的总大把头为“头棹”。
头棹要对山水之间的各种帮规习俗,了如指掌才行,特别是江风、水势、天气、鸟兽、地俗、人情,甚至是鬼怪之类的东西,都要有足够的了解,这些本事,都需要多年的历练,才能够完全掌握。
采伐与漂送,其实就是在跟残酷的大自然进行殊死的搏斗,山场来冬难熬,大雪封山不能进出水场子更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置身于风口浪尖,弄不好就会葬身江底。
冬天的时候,爷爷跟其他木把一起在山场子伐木。来年开春,河水解封之后,又顺着汉水进入长江,把木料运送到下游的木料场子。
家里人不知道爷爷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就连奶奶都以为,爷爷已经不在人世了。
突然一天夜里,爷爷却回来了。整个人活脱脱的像个野兽,身上穿的衣服,早就辨不出来颜色了,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而且全身上下也尽是伤口,血水已经在衣服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的血痂。
奶奶当时吓得都要昏死过去了,一头扑到爷爷身前,哭着喊着:“这是哪个天杀的呀,咋把你祸害成这个样子啊!”
爷爷却并没有去安慰奶奶,更不等奶奶给他清理伤口,就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那张人皮地图,让奶奶按照上头的图样,连夜用针线绣在了一张白布绢子上。而且还嘱咐家人,不论谁问起这事儿,都绝对不能透漏半个字。
这一切做完之后,奶奶才帮爷爷处理伤口,好多地方都已经溃烂流脓了,甚至有些伤口上还能看见活的蛆虫,在腐肉里不停的蠕动。
来帮衬的伙计们都连连作呕,忍不住吐了好几回。后来还是奶奶用嘴把脓血给吸了出来,再用盐水清洗了几遍,最后敷上了草药,用布条子包扎起来的。
可紧接着,就有一批人闯进爷爷家,要他交出那张人皮地图,否则就要灭他满门。
爷爷似乎早就料到,这群人会找上门来。二话没说,就把那张人皮地图给了他们,不久变卖了所有田产和房契,带着一家人,逃到了我们今天住的这个镇子上。
绝口不提他失踪那十几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家人,来抢地图的那批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安安分分的白手起家,做起了皮货、山货生意。
本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可没想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