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是死活想跟着吃肉的喝汤,当然最好是能直接分肉吃;而牧归崖也知道这项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凭借的全都是自家媳妇,他哪儿来这么大脸拿着出去换人情? 绝对不能够! “干!”最后宋端也没词穷了,只好瞪着一双铜铃眼,炸开了满脸钢针似的胡子,恶狠狠的逼问道,“还能不能当兄弟了?” 牧归崖没说让他去求郡主的话,因为他太清楚宋端这人滚刀肉的程度了,这厮一准儿做得出! 左右牧归崖知道白芷所图甚大,当初做计划的时候就画了一个圈儿,嗯,把整个大禄朝都包进去的大圈,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这事儿是郡主一力撑起,成不成的,他得回去问问。 宋端的嘴张得几乎能塞进去一整只鸡,显然不能接受自家兄弟刚成亲就连着点儿事儿也做不得住的事实,又挤兑了一顿,牧归崖没受他的激将。 白芷当然乐意啊!送快递这活儿跑的就是量,区区一个西望府,完全不能满足她的胃口。 “倒不是不成,不过总有个亲疏远近、先来后到吧?你们隔得远,往来更加麻烦,在籍将士三十文,百姓六十文。”得了批准的牧归崖如此诚恳的说。 “咋跟你们西望府的不一样!”宋端又不是傻子,来之前就知道价格了,故而十分不满。 “自然不一样,”涉及到这件事,牧归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侯爷身份和跟对方多年的交情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压根儿没商量。“若没有你们,西望府上下多久轮一遍?若加上你们,岂不是要白白多等一倍的时间?几十文钱算什么,多的是人想日日同亲人闲话家常哩。” 似乎还嫌刺激的不够,牧归崖顿了顿又无比真诚的说道,“自然,做买卖的事儿就讲究个你情我愿,兄弟一场,不好因为这点儿事儿闹不痛快。” 宋端正等着他改口呢,结果下一刻就听这厮平静道:“自然是不能强求的,毕竟中顺府那头估摸也都望眼欲穿……” 中顺府就是北延府南边的,和最南头的南定府一样,也是新建立的四座府城之一。四座府城地形各异,规模不等,可基本情况都差不离: 人来了之后跟被流放了没什么分别,都是一去杳无音信的程度。 甚至因为西南多山多川,中顺府和南定府虽天然物产略丰富些,可闭塞程度更在西望、北延两府之上,若是让人给中顺府捎个信儿,说说他们西望府新开展的业务,那些兔崽子们一准儿眼珠子都能绿了,哪怕就是翻过两座山来也愿意呢! 宋端倒吸一口凉气,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冲牧归崖竖了竖大拇指,“你小子狠,就这么着吧!” 姓牧的这小子祖上真不愧是做买卖的,这叫一个精! 贵几文就贵几文吧,左右一年也使不了几回,好歹给家人通个气儿!不然再拖下去,只怕自家连口热乎汤都喝不上了,回去他先得被自家天天念叨娘家的娘子活秃噜了皮。 很明显,这会儿的宋端压根儿想不到日后“航空部队”蓬勃发展壮大起来,几乎可以平均到人人日日收发件的程度…… 临走的时候,他还很不放心的拉着牧归崖写了个保证,生怕牧归崖反悔。 牧归崖哭笑不得,挑着那纸保证书看了几眼,随手丢给顾青,转身就去了军营。 北延府的主动加入让白芷无限欢喜,后头她又翻看一回地图,想了想若是重修道路可能需要的花费。 航空固然可行,但也只是针对轻便的物件,待来日众人都尝到甜头,说不得就要互通往来,从纸质发展到货物,难道她还真能造出飞机来? 终究还得调动起陆路运输。 远的不说,日后若想正式将北延、南定等三座府城一同拉入固定收发信行列,先得将这几座府城之间的道路修顺了。 修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公,在此边关要地,几座府城之间若得往来便利,也更好相互照应,进一步稳固防线; 于私,几城之间寻常百姓也便于行走,无形中促进经济往来和思想融合,提升双方发展速度,稳定民心。 再一个,一旦修路必然要用到人工,等同于为当地百姓提供了成千上万的就业机会…… 听说中顺府那头已经发动民夫和当地厢军凿山了,若能透山而过,不说出行时间能缩短到原先的十之二三,且危险性也大大降低! 跟中顺府比起来,西望府地形略微平坦,且铺路所需石板也可就地取材,花费也就很有限了。 她正将算盘珠子拨的啪啪响,就听外头人通报说姜太医求见。 白芷有些意外,明日开封来的使团便要回京了,姜太医在这个当儿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儿? 她想了想,点头:“请他进来吧。” 对姜太医此人,白芷的印象颇为不错,也很愿意听他来的意图。 不多时,姜太医垂手进来,照例是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皮袍,一头隐约沾了霜色的头发整整齐齐梳拢起来,浑身上下没一星儿饰物,同他这个人一般老实。 也快五十的人了,白芷心中暗自唏嘘一番,便叫他起来,又问有什么事。 姜太医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郡主,微臣想留在这西望府。” 留下? 若不是对自己的听力有着绝对的信心,白芷几乎要怀疑她出现了幻听! 有人竟然主动要求留在这鸟不生蛋的西望府? 虽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白芷对巨大的意外之喜有些承受不来,决定将事实摊开了说,省的日后麻烦。 “姜太医,您可想明白了?这西望府不比开封繁华,您也在这里住了几日,见得也只是皮毛。冬日冷极了,滴水成冰;夏日热极了,凭空生火;春秋又是漫天风沙,连想吃口绿叶菜都不容易……” 说着说着,白芷自己都觉得委屈了,这完全不是一块理想的养老之地! 世人安土重迁,除非走投无路,便是死也要死在故乡的,这姜太医已近花甲之年,竟主动往外跑么? 显然姜太医也被白芷这样直白的对话方式震住了,呆愣片刻才苦笑道:“郡主言重了,微臣也不是那等吃不得苦的人。退一万步说,这些苦比起旁的苦,也算轻了。” 说完,竟直接跪下了,又稳稳磕了几个头,正色道:“但求郡主庇护!” 然后就把自己面临的情况和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算是真真正正的以诚相待了。 其实光从被派了这件差事上,白芷就能知道这两位太医混的恐怕不是多么好,可也确实没想到会这么糟就是了。 春寒料峭之际往返西望府,算上中间停留,来回少说也得两月之久,一路颠簸,对年轻人而言是吃苦,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就很有可能是送命,但凡能不来的就不来了。 可姜太医还是来了,甚至临行前那都是交代了遗言的,出了门就没打算还能活着再回去。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他没死! 盘桓西望府这些日子,他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便是这回他命硬,憋着一口气回到开封又如何?不过是继续过着以前的憋屈日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人推出去背了黑锅,连带着家人也没个安生。 而这位郡主和侯爷,甚至上下将士、百姓也多淳朴之辈,知道他有一身医术,那当真是百般关爱。好歹也在宫中混了这么些年,旁的不说,姜太医还是能分清真情和假意的。 既如此,与其在开封苟且一生,整日担忧朝不保夕,惶恐如丧家之犬,倒不如留在这西望府,便是苦一些也有限,好歹能活的痛快,也真正将一身医术造福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