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从地上爬起来时顿感头痛剧烈,一摸后脑勺,便见满手都是血,且那猩红的鲜血滴滴答答赶不及似的往下掉…… 顾宁思绪混乱,脑子里乱糟糟的,冷不丁的脚上就挨了一块石子,她抬起头来,看见对面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小孩正冲她龇牙咧嘴,还捏起拳头狠狠道:“揍你!” 一时间,顾宁的眉头紧蹙。 小孩噘着嘴,瞪着眼,做出一副要跟顾宁逞凶斗狠到底的姿态。 顾宁下意识的忽略了小孩那复古的穿着,皱着眉头说道:“让开。” 小孩弯低腰瞬间捡起一块石子,立刻向顾宁砸过去,威胁道:“敢告状,再揍你!” 顾宁抬起脚避开了那块石子,没理会小孩的威胁就向远处的一排农舍走,她的情况有点糟糕,脑袋瓜开了个口子别的不说,得赶紧找个地方包扎一下。 “傻蛋,我警告你不准告状!”小孩向前一步狠狠推了一把顾宁。 顾宁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跟头,她掉转头来恶狠狠盯着那小孩。 小孩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捏着拳头道:“揍你!揍你!揍死你!” 顾宁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便一把将眼前的小孩推开,然后大步往前面走。 那小孩一屁股坐到地板上,顺手又捡起一个小石头向顾宁投掷,所幸力道小,那石头没有砸到她身上。 顾宁听到身后的响动声儿,并没有过多理会那熊孩子。她快脚走了一段距离,那排农舍的面貌渐渐清晰,竟然是一座座低矮的泥坯房子,其中甚至还有几处简陋的茅草屋。 到此,顾宁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了。脑袋里刚理顺没多久的记忆告诉她,她如今的家就是那简陋茅草屋中最简陋的那一座了。 待越走越近,顾宁旁边不时走过来几个人,只是那些人瞄了一眼顾宁后,就远远避开了。 “傻蛋,你这上哪弄成的?”有个驼背的老婆婆在自家门口问。 顾宁没回答,低头只顾着往前走。 对方见顾宁没有回答,丝毫不意外,因为顾宁的外号‘傻蛋’是名副其实的。 她的前身就是一个傻瓜。傻了有十几年了,因为痴傻,顾宁的名字在这十里八乡都是赫赫有名的。 呵呵……傻出名呐。 一路上,顾宁就将前身的记忆整理清楚了。想到此,顾宁的眉头又开始打结…… 因为这具身体的前任,她的记忆里除了身体的本能自动会吃喝拉撒外,还知道家里有一个老头需要喊爷爷,另外一个十岁的男孩得叫弟弟,其余的在她的脑子里大部分都可以精简为省略号。 没错,就是这样的省略号“……” 比如,村子中有一座矮山,在她脑子里就是“……”的符号,她不知道这是山,也不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 还比如,刚才欺负她的小孩,她也不记得那是谁家的熊孩子,叫什么名字云云…… 再比如,她连刚才自己被谁害得脑袋开瓢也不记得了。 真头痛啊…… 至于她为什么会记得自己住的那栋房子,纯粹是因为身体的惯性。 顾宁不知不觉就往那座破烂茅草屋走,所以,她也就知道自家是那个屋了。 “姐,你又跑哪儿去了?让你别乱跑你又乱跑,怎么总是说不听。”一个稚嫩的,充满抱怨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顾宁下意识的呵呵傻笑,待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略微尴尬地合拢了嘴。 “碰”地一声,丢下手中的一捆柴火,那发出抱怨的小孩快速冲上来牵住顾宁的手。 “怎么搞的?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小孩明明想发火,偏生忍住了,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后,遂板着小脸道:“你先进屋去,等我把柴火搬灶房里再帮你包扎伤口。” 在前身有限的记忆中,她是很听这小孩话的,她也知道这就是自己那个弟弟顾桉了,顾宁便没有拒绝,十分乖巧地进了茅草屋。 屋外面,生得十分弱小,相貌却十分清秀的顾桉此时忧心的望了一眼天空,他浑身的衣物补丁连着补丁几乎看不见一块完整的布料,脚上穿着一双草鞋,不过一身衣物虽破旧,倒十分干净整洁。 也不知道爷爷能否赶在傍晚家来?顾桉对着村里的路口出了一会子神,他心里又开始担心姐姐的伤势,须臾后顾桉便收敛心神,手脚麻利的将刚捡来的干柴搬进灶房里。 因为家贫,且人丁单薄,村子里平日有不少爱欺负顾家的人。大至趁顾家没人时偷盗顾家的钱财物品,小至村里的熊孩子们以欺负顾家姐弟一傻一弱为乐趣,时不时的,还有那爱占小便宜的上门打秋风。 若将柴火就放在屋外,顾桉是不放心的。以前就有好几次柴火在门口被偷的事发生,更可恶的是,顾桉明明已经知道偷他柴火的就是隔壁张旺财的媳妇李翠花,可是他却不敢再上门讨要。 张旺财生得肥头大耳,他媳妇李翠花也是膀大腰圆,顾桉根本打不过他俩。 半年前,顾桉大着胆子去张旺财家讨要柴火时,就被李翠花一巴掌扇出了门,当时还磕掉了一颗牙齿,顾桉每每想起时还是感觉嘴巴里疼呢。 爷爷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先忍着,等他长大后就不用再怕张旺财一家了,顾桉眼里沉了沉,一脚便踏进茅屋里。 顾宁已经等着了。这屋子虽然窄□□仄,里面倒是整理得井井有条,因为怕自己翻找弄乱了屋子里的东西,顾宁便想等着弟弟进来再说。 顾桉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木头做的小匣子,打开后,就从里面拿出一块棉布,一小撮棉花。 “让你平时注意别伤着,你看这都不够用了。”顾桉瞅着匣子里越用越少的棉花,不满地嘟囔一句。 顾宁探头瞧了一眼那小匣子,里面果然没多少棉花了。她心想这匣子应该是弟弟特意用来装包扎伤口的物什。 话说,眼前的小孩才多大点啊?虽然知道他已经十岁了,可看那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别说十岁,说他是七八岁都不过。 难得的是这么点儿大就已经如此懂事、机灵了。 再看他那处理伤口的熟练手法,估计姐弟俩人平时没少受伤,所以这个弟弟还机灵的整理了一套包扎工具出来。 顾宁苦笑一声,不由感叹道真是一对难姐难弟呐…… 顾桉小心翼翼地用棉布将姐姐后脑勺伤口处的污渍清理干净,待看清伤口不深,他终于放下心。 “有点疼,你要忍着点,不要哭、也不要大喊大叫。”顾桉放下弄脏的棉布,就用手捻出一点棉花后,在酒罐子中沾了一点酒。 “嘶……”顾宁倒抽一口凉气。实在太疼了,实在太他妈疼了! 顾桉一抬头就瞧见姐姐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心下叹气,终究不忍道:“你想哭就哭罢。” 吧嗒…… 吧嗒…… 吧嗒…… 得到批示后,顾宁的眼泪水立刻就一颗颗地往下掉落。 这姐姐当的,顾宁心里也叹口气,因为痴傻她这弟弟是将自己当做幼儿般照顾了。 顾桉给顾宁的伤口擦了酒后,又撕扯了一块棉花堵在伤口处防止流血,再用棉布包着,挑了两根稍长的麻绳将棉布顺着脑袋稳稳的包扎起来。 “绳子刚巧够用,再短一点就不行了。”顾桉一边随口说着,一边站起来宝贝似的抱着那装酒的陶罐,小心翼翼地藏在床底下。 “不行!还是藏在那里保险。”这一罐子酒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顾桉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转身又抱起酒罐,打算换一个地点藏。 顾宁一直没有说话,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她的身份就是一个傻子,平时连话都说不清楚呢,因此长久没有回话,在弟弟顾桉看来一点也不奇怪。 等把所有东西藏起来后,顾桉便说道:“姐,你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我出去给你采点止痛药,有了药就不痛了。” 顾爷爷十分疼爱姐弟俩,兜里有一文钱都是紧着姐弟俩用的,可以说顾家的家底就是被顾宁与顾桉姐弟俩掏空的。顾父顾母早亡,顾爷爷拉扯着一双孙儿孙女过得十分不容易,顾宁天生痴傻,顾桉也因为营养不良生得弱小,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在村子里怎么能不受欺负? 所以就因为经常受村里人欺负而受伤,顾桉小小年纪硬是磨着村里的赤脚老郎中教导他辨识了一些能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 所谓久病成医,顾桉虽然没到那地步,可对于在山里采集一些止血、止痛的草药,他是很熟稔的。 顾宁没等多久,顾桉一路风尘仆仆地进了屋,他手里拿着几片植物的叶子,马不停蹄地将药草捣碎成糊状,又解开顾宁绑着的棉布,将糊状的草药敷上去,细心的再绑了好。顾桉眼里流露出忧虑。 “这次伤到了脑袋瓜,比以前严重多了。也不知道这些药有没有效果。” 顾桉没有问姐姐是谁弄伤她的,因为他知道问了也等于白问,所以他只是逼仄的屋子里来回踱步,用以调节心底掩饰不了的焦虑。 半响,顾桉像是下定了决定,他抓着顾宁的一只手,问道:“姐,痛不痛?实在受不了我带你去李郎中哪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