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池看着将脸埋在他胸膛的姑娘,低笑出声。
叶棠想了想,又抬头问他,“惊澜,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带你一起去?”
她其实不过随口一说。他仔细一想,忽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她跟在他身边,就谁也别想动她。
萧池从手边取出一张图纸,展开来,是他亲手画的皇宫布局图。原本是想交给张朝的,可现在看来,若是他能亲自去最好。
和风在药庐里转了一圈,最后拎起了一个小药杵。在手里掂了两下,“嗯,就这个最合适了!”
不大不小,不长不短,软木制成。他用的时日久了,已经浸了些药香,刚好适合给叶棠难受的时候咬着。
和风一手掂着药杵出来,想给叶棠送去。刚出门就碰上了进府的常五。仔细一看,常五旁边还有一个人。许芳苓。还有承译也在。
和风不待见许芳苓,几人都知道。
这既然碰上了,不说几句风凉话就不是和风了。
“呵,醉雀楼一夜之间成了废墟,这有的人现了原形,乞讨都敢到九王府了?”
许芳苓没说话,常五闻言几步上去,又要去拎和风的衣领。被承译及时一挡,“常将军,和风口无遮拦惯了,您也知道,就别和他计较了。您今日来,不是有要事找爷吗,我这就带您过去。”
承译说着,瞪了和风一眼。
小药杵在和风手里转了个花,和风轻嗤一声,这才转身走了。
“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这常五分明就是叫鬼迷了心窍。”
承译看着和风走远,忙说,“难得天晴好了,一场雨过后,园子里的花开了许多。爷跟王妃这会儿正在花林里赏花呢。”
赏花?许芳苓暗自摇头轻笑,他以前,可从来不好这些。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尚且无动于衷,何况是花草。
可花林前,许芳苓的确是看见了他。
九王爷正牵着叶棠。不对,是叶棠牵着九王爷,走走停停,不时折下一朵来,自己嗅了嗅,又抬手给他。
他低头一嗅,不知说了什么,她拈花浅浅一笑。而他一低头,蜻蜓点水,似乎是吻了她的唇。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转身牵着他继续往小径深处走。
花林外停了片刻,常五一直在看身旁的许芳苓。
许芳苓看着那身影喃喃,“原来,这才是他啊。”
以前所见,每日都不是他。他从未高兴过,也从未真的难过。
许芳苓说完,发觉常五一直在看她。
常五虽更不爱说话了,可他的意思许芳苓却懂了。
常五直到现在还在给她后悔的余地。
“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承译准备带二人过去,“咱们过去吧。”
没走两步,发现和风从旁边小径上跑了出来,倒是先了他们一步。
“九王妃!”
叶棠闻声转身,和风将手里的小药杵递给她。
“来,你以后若是再难受,就咬这个。”还未待萧池说话,和风又忙说,“爷您放心,这个是软木的,不会伤到她。最多二十日,王妃就算真正熬过去了。”
叶棠接了,放在手里看了看,大小的确是很合适。
“多谢小医仙。”
和风看着不远处过来的许芳苓和常五,哼了一声便站在了叶棠旁边,不在说话。
萧池轻一转身,见常五已经行了大礼,跪在了地上。身侧还有许芳苓。
“爷,我要,娶芳苓。”
常五已经有日子没有开口了。没想到,再次开口竟是说他要娶许芳苓。他言语虽依旧不利落,可能说成如此已经很是难得了。
许芳苓听了也有些惊讶,他竟然开口了。
不久前,常五在醉雀楼撞见了她和季书寒。她不过说了一句,与结巴说话都是浪费时间,便让常五自那之后一个字都没再说过。
醉雀楼那夜大火,她拼了命的往楼里跑。不过是想看看这九王爷拦不拦她。她以为,就算真如他所说,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情谊,看在一条人命的份上,九王爷如何能不拦着。
可这九王爷当真是转身就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那一刻,融融火光里,许芳苓才终于看清这九王爷的真面目。
他的心,是真冷真硬啊。
他根本就不是别人说的那般随和好说话,他所谓的平易近人,全是因为不在乎。她不过是给叶棠吃了醉雀,他下手便如此狠决。枉她自恃与他的十几年,其实什么都不是。
感情这东西,可以是一霎好风拂绿水,可以是电光石火间一刹间,惟独不是漫长时间的堆砌。
火势滔天,莫说九王爷,就是平日她楼里的小厮,眼见劝阻无果,最后竟没有一人敢上前。
许芳苓不知道常五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她自然也不知道常五其实依旧常来醉雀楼,只不过每每来了也不进去了。只在街角遥遥一望,见了她的身影便满足了。
她不知道,可楼里进进出出的小厮都知道。这常将军生得如此魁梧,常常在街边站着一动不动,一眼就看见了。
只不过常五愈发不敢见她了,怕与她说话,怕浪费她的时间。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比不上季书寒。
可他依旧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因为那个季书寒怎么看都不像真心对她。
醉雀楼一夜之间焚烧殆尽,残垣坍圮。惹来百姓指指点点。
承译与京都州府打过招呼,州府来了几个差役,说了几句意外失火,又安抚了一番,便将围观百姓遣散了。
人群散去,只余下她一人无家可归,便在街上定定看着焦枯的醉雀楼。
常五什么也没说,拉着她便往自己府里走,收拾了一间厢房给她住。
这是许芳苓第一次到常五府上。
平日里大家皆唤他一声常将军,可他这家里,家具用制皆清简,又哪里像个将军的府上。
也是,他给她买的三千一匹的云丝锦,合他好几月的俸银,被她裁开铺在了醉雀楼的桌上,如今已经被烧干净了。
常五家里的佣人也就那么几个。有个勤快的小丫鬟,负责端茶倒水,另有几个庭院洒扫,如此而已。他常说,自己府上无人敢来偷。什么门卫看守全也都不需要。其实,他不过是为了省钱罢了。
许芳苓来了之后,那个给他端茶倒水的那个小丫鬟便被安排去了许芳苓房里。常五知她有人伺候惯了。
那小丫鬟嘴快,同许芳苓说,“姑娘来的这几日,常将军都是亲自下厨的。”
许芳苓悄悄到了厨房外,果然见常五正忙活着,身边只有一人给他帮忙,应该是原来掌勺的师傅。
许芳苓悄悄问那小丫鬟,“府上没有做菜的师傅吗。怎么还劳常将军亲自下厨?”
“我们常将军说了,他什么都会,什么都不需要别人帮忙。而且手脚健全,也不用别人伺候,平日都是他能自己来的就自己来了。”那小丫鬟又说,“原先常将军一人吃饭,厨房做三两个菜就成了。可这几日姑娘来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常将军亲自下的厨。”
饭菜上桌,许芳苓与他对面而坐。
常五的手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谈不上什么珍馐美馔,好在有荤也有素。一桌子的饭菜,与他一样,没有多余的花样,朴素又宽厚。
一切都是寻常人家的灶台炊烟,一粥一饭。
许芳苓尝了几口,“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常五一怔,点了点头,随后又生怕她觉得不好吃。一直看着她。
许芳苓又说,“很好吃。”
他这才笑了。低头间,看见了许芳苓的衣袖上破了个口子。似乎是被那天的火灼的。透过那条细长的口子可以隐约看见她胳膊上的一块伤疤。
常五记得她说过,那是她小时候没有饭吃,与狗争食,被狗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