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这次却没有生气。
陆覃记忆里的姐姐并不是贵门嫡女的常见的温吞性子,父亲从不以人间的礼法去束缚他们,而他们也在这种溺爱中度过了最美好的少年再到青年,陆瑶爱骑马打猎,也爱月下饮酒起舞,族里的孩子都知道,平日里最好说话最为随性的就是这位圣女陆瑶,但也都知道她是最有原则的一个。她平日里最讨厌的便是孩子顶撞长辈,陆覃今日今天说的这番话若放在过去,陆瑶至少也要打她脑门儿的。
可今天陆瑶只是笑了一下。
她与之后长成人的帝俊有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眸,但她比起帝俊生的更为凌厉,只是到了此时,她的万般严苛也就尽数化为了无奈与温柔,陆瑶努力支起身子,伸手要去去给妹妹擦眼泪,她本就没剩多少力气,这会只能是歇一会再说一段话:“你一点都不讨厌他,我知道,他的名字还是你取的,我记得…你日日都在期待他的诞生,不是么,小覃。”
回想起来,那可真是陆覃的生命里最狼狈的一天了。
那时候陆瑶满手鲜血却仍是想为她擦眼泪,这弄巧成拙反而是越擦越脏,陆瑶自己瞧着妹妹逐渐成了个花脸猫,都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是一笑就牵动伤口,她原本就苍白的面容也因为疼痛而扭曲了一下,吓的陆覃慌忙去扶:“姐姐….”
“带他走吧。”陆瑶忽然精神一振,抓住陆覃双手的时候自眼中爆发出一阵让人心悸的光彩:“带他走,剃去他的仙骨,带他逃的远远的、去、去做个一生无为的普通人,就是务农种田都要好过活在神界里。”
“究竟是为什么啊?”
陆覃哭的凄惨,就连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被塞到自己怀里来的都不知道,她下意识的抱着孩子,整个人都处于六神无主的恐慌之中:“天君、天君才说过、娶那个女人也只是做个样子,他只会一生爱你一个人,姐姐、明明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你,你这是为什么啊?”
“小覃。”
陆瑶看她将孩子抱进怀里,终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垂下手,双眼只是愣愣的望着山顶高耸的顶端,之前那摄人的光彩也逐渐消散开来:“人一生、的、的确有很多的…忍忍就过去了,但关于圣言….我什么都不想忍。”
“不是我的,就不要了吧。”
此后便是长久的寂静无声。
陆瑶像是觉察了什么,她停止哭泣,只是垂着头,抱着孩子又一次跪了在了陆瑶的床头。
她那一日,给陆瑶磕了三个头。
第一下,她承诺此生必保这孩子一条性命
第二下,她说,她一定会把凤凰族带回人世
最后那一下,她顶着满头鲜血,以最轻的声音说出了此生最恶毒的诅咒。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