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床边,我轻轻唤了两声,“娘,你醒醒。”
母亲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我抬起眼帘,对着面上已经显出了疑惑的众人道,“我娘身怀有孕,本不该出席这样的场合。但薛大夫人亲自下帖子,指明了要请母亲来。二婶更是在祖母跟前百般陈述自己不过是五品诰命,无法代表永城侯府。母亲这才无奈之下出门。在此之前,她因胎像不稳,已经安心静养了一段日子,安阳长公主亲自请了徐太医来看过。我的母亲,无比重视这一胎,毕竟这是永城侯府的长房嫡子。这样的情况下,试问她又如何会不顾及腹中胎儿,醉饮至此?”
安阳长公主,身负两代帝王盛宠,她为人正直,又有为驸马守节之义,京中的人都是极为敬重的。我搬出了她来,登时便有人跟着说道:“是啊,前些天我家女儿回来也说了,永城侯夫人有孕,长公主殿下命徐院判过去给看诊。我想,侯夫人多年来膝下只有沐小姐一点血脉,对这一胎定然极为重视,不至于为了几杯酒水,便失了分寸的。”
我看了看,说话的夫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圆脸杏眼,面容算不上出挑,但眉眼间有着一股子正气。见我看过去,便颔首,安抚地笑了笑。
我眼中一酸,这是头一个为母亲说话的人。
福了福身子,我真挚道谢:“多谢程夫人仗义执言。”
这位程夫人乃是左都御史程千里的妻子,她的女儿,嫁给了理国公世子,是安阳长公主的嫡亲孙媳妇。或许她是看在安阳长公主对母亲另眼相待的份上才出口相助,但是对于母亲和我来讲,却是一份实在太过及时的帮助。
薛大夫人却是冷笑:“照着沐小姐的话来说,难道还是我们侯府的不是了?”
我立刻反唇相讥,“从我进门,大夫人和我二婶便都是对我口口声声我娘喝醉了在客房休息,我提出过来看,你们百般阻拦,我倒是要问问,是何用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夫人也变了神色,眼中闪出了泪花,“难道是怀疑我故意陷害你娘?”
她用帕子捂住脸,泣道:“这可真是说不清了。那床上躺着的是我大嫂,她有了什么不好,难道我的脸上就好看了不成?总归丢的是侯府的人,谁也逃不了。我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做这种自损八百的事情!”
“沐二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呢。沐小姐你先别急,先叫醒了侯夫人再说。”
众人里就有开始说话的了。
我尚且不及说话,身边人影一晃,萧厉已经来到了床边。他伸手在母亲鼻端探了探,又试了试薛凊,在薛凊腕子上作势把了把,嘴角一勾,流光溢彩的眼睛扫过薛大夫人,“他二人是中了迷药了。”
迷药!
薛家大夫人眼中闪过惊慌,瞬间又恢复了常态,皱眉道:“这怎么可能?”
“夫人若是不信在下,可请太医前来。”萧厉淡淡道,眼里带着些嘲讽,“只怕,有人会心虚。”
“阁下是什么人?这话什么意思?”薛大夫人有些恼火,“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我薛家故意害了沐夫人?”
“在下楚殇。”
“啊,是镇南王府的人!”
“早就听闻镇南王府的二公子在京中,最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各种声音纷纷而起,无不是在夸奖萧厉。不,是夸“楚殇”。
谁都知道,日后的楚殇便是镇南王府世子,以后便是西南的土皇帝,手握兵权,甚至有西南一带官员的任免权。这可比京中那些空有王爵的宗室强的太多。
萧厉长身玉立,丝毫没有被奉承话包围的自觉,甚至还拱了拱手,十分地平易近人,“楚殇见过各位长辈。”
众人纷纷回礼不跌。
萧厉眼光一转,又回到了薛夫人身上,“这位夫人,楚殇有一事不明,还望夫人指教。”
薛大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却还是咬牙道:“请公子明言。”
“按说,即便是醉酒,这位沐夫人身边也该有丫鬟照料。我想问问,沐夫人的丫鬟在哪里?而晋阳侯府的丫鬟,又在哪里?”
“这”
薛夫人语塞,转头问道:“有谁知道这里是谁照管的?”
没人回答。
萧厉便笑道:“作为当家夫人,府里当差的人是谁却不知道,楚殇见识了。”
这话说的十分犀利,直接便指向了薛大夫人的装模作样。
是啊,如这样的日子,侯府里宾客云集,作为当家夫人是应该事无巨细的,又怎么会存在不知道哪里是谁照管的事情呢?
薛大夫人面色如雪,怨毒地看了一眼萧厉,死死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