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走远,我便带着海棠和忍冬两个往梧桐轩去。
才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后边二夫人高声叫我:“嫣儿,等等我!”
说话间就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对我笑道:“我也去瞧瞧大嫂,咱们正好一道。”
“二婶不用理事么?”从前母亲当家,每日上午都是各处管事来回事情的时候。
二夫人笑道:“都是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过了晌午再传她们也是一样的。”
随着我一路走到了梧桐轩,母亲才吃了饭,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细细地读着。
“大嫂!”二夫人罕见的热情,走过去坐在母亲身侧,“今日可还好?小侄儿小侄女儿的尚还安稳?”
一行说着,一行看了看我,朝着外边使了个眼色。
看那模样,大概是想叫我出去?
我不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又怎么可能出去呢?只装作看不懂,坐在下首的位子上,偏头诧异道:“二婶,你怎么了?为什么朝着我眨眼?”
“啊,没有,只是被风迷了眼。”二夫人脸上一僵,讪讪地说了一句,“嫣儿你若是闷了,去找你几个妹妹去玩玩吧。大嫂这里有我照看着就行了。”
我看出她这是有话要对母亲说,更不愿出去了,安安稳稳地坐着不动,笑眯眯道:“二婶,我不闷啊。”
看着她险些吐血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
“弟妹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嫣儿也不是外人。”母亲淡淡道,“如今我这梧桐轩里,这丫头倒是能做了大半的主。就连顾嬷嬷茯苓几个,也只听她的,连我的话都不听呢。”
二夫人一怔,面上露出些不悦。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心计深沉的,更藏不住情绪,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道,这点儿不悦已经明明白白地露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开口了。”她轻咳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压了压鼻翼,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天呢,我看了看咱们府里的账册。大嫂啊,这账么,可有些不大对啊!”
说着,眼角一吊,便露出了几分酷似老夫人的尖刻。
“哦?”母亲放下了手里的燕窝粥,“哪里不对?”
二夫人嘴角一撇,阴阳怪气地说道,“按说呢,咱们家里也是侯门府邸,从祖上传下来三四代的爵位了。家底儿不说丰厚,起码也有些产业。不说别的,庄子宅子铺子的,怎么可能少了?公库里的银子,又怎么少得了?昨儿我得了空儿,叫人盘点了一下,可是了不得啊!”
“弟妹想说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母亲还看不出二夫人就是来找茬的,那也就不用说自己当了十几年的家了。
她坐直了身体,一手抚着小腹,淡淡地说道,“有话直说就好。”
“我的意思是,怎么咱们府里,就只剩下了五六个庄子,还大多是贫瘠,出产不多的?还有铺子,一处布庄,一处胭脂楼,这几处凑起来,一年的结余都不到一万两,花销却是不少,光是一年,账上就有两万多的花费。这怎么可能呢?”二夫人说得激动了,手就轻拍着椅子背,腕子上三四只金玉镯子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几乎就差指着母亲鼻子说她做假账了。
“二婶的意思,莫不是以为是我母亲当家,把这些都贪墨了?”我冷笑道。
二夫人一甩帕子,两道描画得精致的眼睛便斜睨了我一眼,“我可没这么说。”
“难道还用直说?”我反唇相讥,嘲讽地一笑,“遮遮掩掩的,何必呢?”
“你”二夫人拍案而起,怒目瞪视我。不顾片刻,又坐了下去,冷哼一声,“我只和你母亲说,不与你这小辈儿一般见识!”
“大嫂,我呢,是从小在这侯府里长大的。有什么没什么,都一清二楚。我记得母亲曾经说过,老祖宗当初东征西战的,可没少抢来好东西,也没少得了皇上的厚赏呢。封侯建府的时候,家里起码七八个庄子,这还只是京城附近的。再有那金银珠宝不说也没少得了,怎么如今庄子去了一半,公库里银子也没只有区区五万两呢?”
说完,目光灼灼,盯在了母亲身上。
“那有什么奇怪的?”母亲笑了,眼睛里充满讥屑。
“你只知道老祖宗靠着卖命,封妻荫子,才有了如今的侯府,却不知那些能算个什么家底儿呢?”
二夫人听了这个,眉眼间立刻就笼上了一层寒霜,冷着脸眯起眼,“大嫂这话我不懂。”
“老祖宗的时候,的确攒下了十几个庄子铺子,几百顷祭田的家业。这些跟那些世家望族固然没法比,然而也算得是不错的了。只是,是谁跟你说,如今这些还都在了?”
二夫人一愣,“虽没人说过,然而府里就这么几口人”
“弟妹,我接手的时候,府里就这么个家底儿。若是不信,你就去问问老夫人。”
“那那府里?”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就沉着的脸色,更差了。
“没错,我当家这些年,其实是一直拿着自己的嫁妆往里贴补的。”母亲慢声说道,摇了摇头叹息,“往后,就有劳弟妹了。”
“那怎么可能!”
二夫人尖叫了一声,霍然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