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母亲这是伤透了心。从前,父亲就算要纳人进府,也会先与她打声招呼,这是对正妻最起码的敬重。哪怕是夫妻间并无感情,只相敬如宾,丈夫纳妾,也得经了正妻点头才行。更何况,母亲对父亲,确是一往情深来着。
“白蓉蓉已经被白家弃了,如今和孤女一般,无人可恃。老夫人说了,她若想进门,便只能做个贱妾。”
我轻声安慰母亲,“姓白的成不了势。”
却并没有将老夫人想将白蓉蓉的孩子记在她名下的事情说出来。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何必白白提了给母亲添堵?
在梧桐轩里待到了天黑,我才回到锦绣坞。
半夜里,萧厉再次出现。
他一袭红衣,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着我。外边半轮弯月洒进一室清辉,眸光血色,在暗夜之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
我自觉这样躺着气势上便矮了一头,匆匆坐起,锦被滑下,肩头便是一凉却是我只穿了一件对襟的绸缎锦衣,因动作太大衣襟敞开了些,露出了半个膀子。
我大囧,慌忙将衣襟掩好了。
萧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你,你怎么又来了?”话一出口,我便恨不能咬去自己的舌头。
不过也真是好奇啊。昨日他出现,不过一息之间,便冷着脸消失。我琢磨了大半夜,也没有想到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怎么,嫣儿不希望见到我?”萧厉含笑坐在了床边,伸手将我散乱的头发别到了而后,眼神动作俱是温柔。
我面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纵然前世成婚的前两年,与叶天行情洽意甜,他也未曾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
每次我出现发窘的情形,总是能够成功地取悦萧厉。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已经低低地笑了起来。
再抬起眉眼,神舌间极是欢愉。
“嫣儿为何总是如此羞怯呢?”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血骨扇,刷地一声打开,好整以暇地挥了两下,满脸戏谑。
“与其问我,倒不如你说说,昨日为何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许是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一问,萧厉一怔,笑意已经淡了下去,淡淡道,“只因有事。不过,本座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莫非还要向你这小奴儿解释?”
这简直和小孩子赌气没什么两样啊!
这位爷,翻脸倒是比翻书还快些!
“哼,若不是看你这里又有事故,本座何须来?”萧厉竟似有些恼了。
我纳罕,“有什么事故?”
萧厉皱眉,“难道那白蓉蓉不是?”
他忽而又笑了,精致的面容如同月下芙蓉,清雅出尘。
“小嫣儿,莫非你不怕白蓉蓉进门?”
他眼里燃烧着掩饰不住的八卦之火。
我眉毛一挑,反问,“我为何要怕她?”
“你要知道,这世间之事,皆有定数,纵然因一时的意外走上了岔路,总也能够再因种种际遇得到一个预定的结果。别忘了,她可是成为了你继母的女人。”
我掩在寝衣宽大袖子之下的手攥了起来。萧厉便笑吟吟看着我,也不再说话。
良久,我才抬起眼帘,轻轻吁出一口气,冷声道:“那么你说,我能够重生回到数年前,是否也是定数呢?”
若是,我回来这一遭又有何用?难道就是为了再看一次悲剧上演?
若不是,区区一个白蓉蓉,又有何惧?
“我既重活了这一次,就绝不会叫那些人再如意!纵然无力,哪怕拼了这条命去,也要剥下她们几层皮来。你,信是不信?”
萧厉惊讶地看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低沉,在这夜色里却显得格外的冷冽。
“你信不信,白蓉蓉绝不会如前世一般,生下孩子?”
“拭目以待。”萧厉手摇折扇,神色中充满了期待。
次日一早起来,我才洗漱了,春晖堂那边便打发了人来,说是老夫人请府里所有的人都过去。
来的人,是老夫人的心腹之一,刘嬷嬷。
我披散着头发,身后海棠正欲为我挽发,我摇摇手,示意海棠出去,“倒茶给刘嬷嬷喝。”
海棠走后,我从首饰匣子里扒拉了一回,拿出一只珍珠的流苏步摇在手上比了比,皱眉道:“要不人家都说是人老珠黄呢,看这个珠子,从前瞧着还好,放了两年,宝光都没了。”
又回头对刘嬷嬷笑道,“这个我还没上头呢,嬷嬷若是不嫌弃,就拿了去给小孩子玩。”
刘嬷嬷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连连摆手,“老奴什么身份,可当不起这么好的东西!大小姐快别折煞老奴了。”
我笑道:“什么好东西?倒是采蝶轩里出来的,只不过我素来不爱珍珠的头面,嫌累赘,也没戴过。如今就给了嬷嬷又如何?嬷嬷一直在祖母身边服侍,劳苦功高的,有什么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