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的乡村见识让杨德光很有优越感:“天天都这样,江州是这里最大的城市,直辖市呢,这里也是周边最大的批发市场,各个区县的商贩都到这里来批发货物,每天的生意不能耽搁,当然就是晚上赶过来,早上买了货,再赶最早一班车或者船回去,九十点钟正好开门营业么”
石涧仁恍然大悟,然后果然看见杨德光娴熟的从路边挤过人堆,一坡石阶下的角落里,忙碌汹涌的人流旁边,展开了一辆白铁皮做的推车,昨天在餐馆看见做手脚的那个小姑娘正手脚麻利的叫卖早餐,杨德光到了推车面前先就一阵傻笑,那模样十足好像摇尾巴的土狗:“耿妹子!要搬东西不”
春晓乍寒,小姑娘穿着一件红色羽绒服,鼓鼓囊囊的却依旧遮掩不住青春的俏丽,比起昨天,头发很时髦的在前面梳了个翘起来的鸡冠式刘海儿,外面罩了白色围裙和袖套,眉飞色舞的脸上不客气:“搬什么搬!要搬早就该来帮忙了去去去,手别来!吃什么?”最后一句却是转头问石涧仁的了,还顺手拨了拨刘海儿。
杨德光重复那句:“阿仁!我们一起的”然后又急着表现:“早饭我请!馒头、肉包、稀饭、油条、豆浆,随便吃!”他自己就很不客气的抓了两个馒头和油条,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一张十元钱已经放在了推车上。
石涧仁看看那白铁皮自制的早餐车上挖了两个大洞,一边是大锑锅煮的粥和豆浆,中间用铁板隔开,另一边是一高叠的蒸笼,点点头也跟着拿了馒头,但另外要的豆浆,耿妹子熟练的用个塑料袋舀两勺进去还问了句要不要糖,才插了吸管递给石涧仁,手指勾着塑料袋在交错的时候有片刻接触。
杨德光似乎大后悔,连忙也要了豆浆,带着石涧仁走出去十多米,还在回味那不亚于摸手的触碰,石涧仁把昨天晚上新找来的十块钱递给他:“你花钱比我多,别太大手大脚了。”
杨德光有些惊讶,但憨笑着还是接受了,急着介绍早上的工作:“中午过了整个交易批发市场就冷清了,基本上关门歇市,我们才去给码头、轮船、车站下苦力,早上就是赚这些商贩进了货送到车站码头的钱,还有批发市场自己转运货物的钱,你先跟着我做几天,熟悉了周围地方,就能自己单独做了。”
巨聪明的年轻人却只用了俩小时,就基本搞清楚了周围的地形,对十多个犬牙交错的交易市场、七八个不同的公交车站、长途车站以及两个客运码头的线路就有了初步的轮廓。
这需要一种对陌生空间建立方位感的能力,他很擅长,而且这俩小时重点还不在这里。
这时候他俩已经接连揽了七八单活路,大包小包的用棒棒和麻绳把货物跟随雇主送上车,大多数都是服装,体积大重量也很沉,距离虽然都不算很远,但从商场市场里面上下,到街面梯步穿行,每趟能拿到几块钱的力资,两个人的头上已经白气腾腾的汗流浃背,天色也逐渐亮起来了。
杨德光没注意到自己今天成交的频率比以往高了不少,几乎一刻都没停过,远远的伸长脖子看耿妹子那继续忙碌的早餐摊子:“我当初可是老乡带着半个多月,才搞清楚周围的地方呢歇口气,好累,怎么以前早上没觉得这么累?”
说到这里才醒悟似的转回头来问自己的新朋友:“你给别人挑东西的时候在说什么?”
搬运货物的力夫棒棒,几乎从来都不跟雇主说话吧?
在这个纷繁拥挤的批发市场,力夫不过就是人形搬运机,临时的雇佣关系短短十几分钟,之后相互再无交集,有必要搭腔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