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他能出现在保护区,那就说明他活得还不错吧,区别只是换了个活法,不论如何,活着就好。
我没去问李猛。李猛后来又给店里来电话时也没提起过江植,日子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夏天。
我的小种子也有六个多月了,肚子终于大起来了,我的行动开始不方便了,不过我的心情和身体都还不错。我和李猛加了微信,偶尔能看到他发的照片,只是再没见过江植的样子。
我悄悄把那张五人合影存在了手机里,每天晚上睡前会和小种子一起看看照片,有天我问小种子爸爸帅不帅,他马上就在肚子里动了起来,算是给了我回答。
我心酸的摸着肚子,想念的感觉在心头越来越浓烈起来。
可我只能思念。
夏季是雨乌的雨季,气温不高甚至还会觉得有些阴冷。连着下了一周小雨之后,天空终于放晴了,我趁着店里不忙的时候出去散步了。
等我回到店里时,进门就看见咖啡师和店里的小服务员一脸凝重的坐在一处,眼神都有点发呆。
我问他们怎么了,自己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
咖啡师和小服务员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沉默着一起把头低了下去,我看着他们这样,心想难道出了什么事。
“春夏姐,老板他,李哥他”咖啡师低着头,声音沉重的跟我说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出去的功夫李猛来过电话了,他在保护区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刚想问到底怎么了。吧台旁边连着店里后边仓库和休息间的那扇门,呼啦一下子被人打开了,人还没出现,笑声先到了,“当当当!我回来了!”
居然是李猛的声音,我吃惊的瞪着门口那儿,他回来了?
咖啡师的小服务员变脸那叫一个快,他们跟着笑声一起乐了起来,挤眉弄眼的看着我。
李猛从门里钻了出来,乐呵呵的看着我的肚子,眼睛里闪着亮光,“哎呀,我干儿子干女儿都这么圆了啊,快让干爸瞧瞧!”
他说着就直奔我来了,到了跟前蹲下去看着我的肚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说一声。吓人啊!”我开心的看着李猛剃成光头的脑瓜顶,笑着问他。
“他们知道,就没跟你说,这不是想给我干儿子干女儿个惊喜嘛。”李猛看我肚皮的眼神好奇极了,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男人该有的样子。
“是惊吓吧,你怎么这么黑了啊,也瘦了。”我打量着李猛,不由自主也想到了江植。
李猛回来了,那他呢。
“保护区那条件我能这样不错了,我是提前回来了,本来还得至少两个月呢,你气色还不错,怎么样,现在辛苦吧。”李猛也上下打量着我,询问着。
我笑着看他,“还好,小种子很乖。李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我听他说了刚才的话,有些纳闷。
李猛站起身,说有点事必须回来,他没细说我也没深问,其实我心里很想问他那一起去保护区的人都还在那儿吗。
李猛像是知道我心思,接着就跟我们说,其他人还在保护区里呢,咖啡师吵着想看照片,李猛就去后边屋里拿出相机,给我们看他拍的照片。
我也凑上去看着,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李猛拍的照片好多,他挨个说着照片里拍的是什么地方,很快我就看到了一张拍人的。
是个背影,站在夕阳之下的山崖边上,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江植的背影,心跳加快起来。
小服务员软语轻声的赞了这张照片,说这里面拍的男人看上去好有故事的感觉,问李猛这人是谁啊。
李猛抬了下眼皮,目光漫不经心的朝我看了看,他告诉小服务员这拍的是一起进保护区的哥们,一个帅哥,到过很多地方,别看年纪不大,倒还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小服务员花痴起来,追着问还有没有能看清脸的照片,李猛翻了翻,一张江植正面的照片出现在我眼前。
我手不由得握紧,脑袋前伸着靠近相机,想看得清楚些。
照片里的江植,也剃了个板寸,没了刘海遮挡,他眼皮上那道疤痕格外明显,他整个人瘦了好多,本来就不胖的人一眼看上去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我有些难受起来,想起他还是有些挑剔的吃饭口味,在保护区那种地方他怎么过的呢,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少爷我眼角发酸了。
我在心里小声跟肚子里的小种子说,快看啊,这就是你爸爸。
咖啡师问李猛,怎么照片背景全是雪啊,李猛说那地方一年到头随时都可能下雪的,他刚离开,就听里面说马上要有一场暴风雪。
我念叨了一句有点累,找了借口不再看照片,一个人坐回到椅子上,顺手整理桌上摆着给客人准备的便笺纸。
这天为了给老板接风洗尘,店里提前打烊,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了雨乌最好的一家鱼锅店吃饭,小服务员缠着李猛问这问那,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也不知道李猛怎么回事,说的事隔一阵就会提到江植。
吃到快结束时,小服务员和咖啡师都去了卫生间,桌上只有我跟李猛时,他给我捞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让我多吃。
我刚低下头吃鱼肉,他就又说起了江植。
“这小丫头是看上江植了吧,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啊对了,说到他我想起来了,你是从鱼泉来的吧,鱼泉跟奉市离着没多远是吧,你们这还算老乡呢。“李猛说着,把杯子里的啤酒一仰头全干了。
我嚼着嘴里的鱼肉,含糊的回答我是从鱼泉来的,我没跟李猛说过多少自己过去的事,只是简单说了我以前一直生活在鱼泉,他还记得。
他干嘛问起这个了,我有些敏感起来。
“你跟他说起我了吗?”我问他。
李猛笑着说没有,就是忽然想到了,我还想问点什么,咖啡师他们回来了,我也没再往下说。
李猛回来后,干脆不让我在店里做什么了,我来了也只是让我找地方坐着,我说那不行,再说孕妇呆着什么也不做并不好,他想了想就说让我帮他完成一件事吧。
他把一大堆打印出来的照片交给我,还有些文字资料,说都是这回去保护区的相关东西,让我帮他整理一下,说是要拿去帮保护区申请什么。
这么一来,我每天到店里就开始了伏案工作,我倒是很喜欢,只是看着那些照片,总会出神想到江植,李猛说了他也还在保护区,还说这回见到江植,他变得寡言了。
我只是听着什么也没说,可是心里不舒服,尤其是接触到保护区这些资料后,一点点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事,也知道了保护区那边除了生活环境艰苦外,也还是有些危险性的,只是李猛没多说。
这天晚上,店里客人不多,我就占了角落的位置继续整理照片,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在雨乌几乎没什么电话,因为找我的人几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要联系的人,这时间有人打电话给我,多半都是打错或者那些乱七八糟的诈骗推销电话,我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就没理。
可是这个号码锲而不舍一直在打进来,我只好拿起手机看着,最后干脆直接挂断了。
这之后,手机消停了。
可晚上我回家时,刚躺下要跟小种子说睡前悄悄话,这个号码又打进来了,我看着这号码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是他打来的,会不会?
我摸着肚子,接听了来电,把手机放到耳朵边,声音很小的喂了一声,说了句你好。
手机那头没有回答我的声音,只是能听到一阵辨别不出是什么的沙沙声,像是风声又不像,我屏着呼吸,又问了一遍你好,还是没回答。
我等了足足一分钟后,那头先挂断了,也再没打过来。
我拿着手机发愣,好几次想回拨过去,可是都忍住了,我凭着直觉认为,这电话极有可能是江植打来的。
他很有可能从李猛那里得到了我的手机号,我不信一个个漫长夜晚里,他们不会聊到我,我甚至怀疑李猛已经知道了我跟江植的关系。
可是我下一秒又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些有些自作多情的想法,他那么恨我怎么会跟李猛说到我呢,不会的,是我自多了。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好,总是醒醒睡睡的,早上起来浑身无力,差点就想跟李猛说我今天不去店里了,可又怕他大惊小怪的,等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就还是出门去了咖啡馆里。
最近李猛都要比我到店里早,可今天我到店里已经上午十点半了,他却不在,甚至连咖啡师也不在,只有小服务员一个人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