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人心堪比海捞针(1 / 1)兰泽多芳草首页

兰泽多芳草。  “姓楚的人很少见啊,没想到竟让我在此遇到一个,真是长见识了。怕是妹妹寡闻了。”顾岑岑已经开始姐姐妹妹的相互称呼了,楚歌也没有抗拒,只是微微一笑。  “这前厅中有一张琴,姐姐们方才可注意打量了?”楚歌岔开了话题,提起了那一方琴。  “妹妹刚才站得腿都麻了,只想着喝水,没有注意那张琴,不过好像是看到了。”顾岑岑接话。  其他人没有出声,毕竟都是沉稳端庄的大家闺秀,少言总是好的。  “妹妹倒是对音律略懂一些,对这些玩意儿有些兴趣,可否请姐姐们移步至前厅,随我一同品味那方琴,我在此先谢过诸位姐姐了。”楚歌道。  “既然妹妹诚挚相邀,那我们就一同前去吧。”  大家都明白,现在有什么事还是所有人一起行动的好。  ——  那琴乃是红松木雕刻而成,浑然一体,没有接合,其上刻着细小的纹路作为装饰,琴弦为上好的蚕丝。  楚歌轻勾琴弦,琴身震动,发生嗡嗡的声音。  “这琴怕是只作为一个装饰在这放着,搁得久了,没有人用过,音色变了许多。诸位姐姐,可否容我任性一番,调试好这张琴的音调再走。”楚歌询问。  “反正我们闲来无事,妹妹你做你的就是了,只是给琴调个音,想必也不是什么逾矩的事。”  “那就谢谢诸位姐妹了。”楚歌开始细细地试音。  “音已经调好了,可否容妹妹为诸位姐妹们弹上一曲,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就当消磨时间了。”楚歌朱唇轻启,一抹淡笑挂在嘴边。  “那妹妹请吧。”  楚歌不再多说什么,缓缓抚上了琴弦。  轻拢慢捻抹复挑。  楚歌在音律方面有着相当的造诣,就是不甚懂音律的人,也能听出这曲调的美妙。  琴声未落,众女子便听见屋外有人来了,连忙起身规整好自己,五人站做一排,静等屋外的人进来。  ——  这庭院走进了一队人。  最前面的那人着一身丝绸黑色圆领袍,领口、袖口绣着鎏金花纹。他大跨步踏进了门槛,漫不经心的盯着前方,眼神微眯,仿佛享受着周围的一切,如鸟语、似花香、或竹绿,又或是等待着好戏开演,同时透漏着对那些主演的角的不屑。他生性不可一世,从骨子里散发出高人一等的傲慢,一靠近他就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这就是骁王爷——安燕国的三皇子,周生骁。  “骁王爷到。”周生骁身后似管家的人大声道。  以往在自己家里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的,想必是说来给众女子听的。  “王爷万福。”众女子一齐行礼。  “刚才是谁在弹琴。”周生骁未让她们起身,而是先问起了弹琴者何人。  众人沉默了一会。  “回王爷,是小女。”楚歌回答。  周生骁眼睛微眯,打量着楚歌。  “你看着这样弱不禁风,没想到,里子倒是挺肥的。”  楚歌没有答话。  “都平身吧。”周生骁唤众人起身。  众人都平了身,只有楚歌未动。  “你怎么不起身。”周生骁静静地问。  “回王爷,小女自知擅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罪责深重,还望王爷恕罪。”楚歌没有抬头。  “你既自知,那最好不过。老佟,带她去竹园。”周生骁对那管家似的人道。  “是。”佟管家回应。  “谢王爷。”楚歌也应到。  周生骁环顾打量了众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周生骁停在了顾岑岑面前。  “回王爷,小女乃顾氏,名岑岑。”顾岑岑施礼应答。  “你可喜欢梅花?”  “回王爷,梅花,自是欢喜的。自古诗人多颂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小女很是欣赏梅花。”顾岑岑甜甜的道。  “好,老佟,带顾氏去梅馆。”周生骁大袖一挥,“陆安安,宋知画,刘欣荣,安排进菊坊。”  “是。”  “你是楚歌?”周生骁道。虽是问句,语气倒是斩钉截铁。  “回王爷,是。小女名楚歌。”  周生骁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庭院。  “恭喜各位,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这骁王府的小主了,待你们安定之后,会有人教你们新的规矩。”管家老佟道。  虽然名义上他为奴,小主为主,但现在看来,却好像完全不是如此。  “都听见了,带小主们安定下去吧。”佟管家吩咐道。  “是。”后面一队侍女应道。  ——  这骁王府之大,不是一般人家宅邸的规模可以比拟的。  骁王府坐北朝南,从南门——骁王府的正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是王府前厅,其规模可叹,穿过前厅后的大院,则为王府正厅,其壮观更甚前者。大院两侧有红漆长廊,别是一番滋味。前厅两侧的区域为侍女、小厮、最低等下人的住所,面积之和足有一个大村落。正厅的东侧为骁王的书房,西侧则是骁王的主卧。再其后,就为骁王的“后宫”了。  周生骁好色,每月都会有一批新人入府,被纳为妾室,这些人的住所则分布在这后院中。  骁王爷的书房后是兰苑,如今入住的是侧王妃,正王妃之位仍是虚席。兰苑是四大院中距离书房最近的,距离可与骁王的主卧相当,其中之人的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兰苑之后为梅馆,是如今除正王妃以外的最受宠的妾室所住之地。顾岑岑今后就是这梅馆中的一员了。  梅馆西边稍靠近骁王主卧的地方为菊坊。虽说这院距离王爷的主卧相对较近,但中间却隔着一大片区域。那里有一大片客房,练武场,戏台,大厨房,库房,浣衣院,小花园……还有一些上等仆人的住所,佟管家就住在这里。总之,稍次于前者,但还算方便。  而竹园却是在这王府的最后边,面积也不似前面几院大,其受宠程度可想而知。倒是梅馆的东边有一处大花园,里面繁花似锦,备受看护,一年四季都有值得一观的美景。但利弊相互,若是有人想从正门走进竹园,就得路过兰苑、梅馆、以及这个大花园了,那得走相当的路程。或是路过菊坊直接到达竹园也可,但是就得经过中间那片乱七八糟的地方,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想必骁王是断不会去的。这竹园除了临近后门,好似也没什么可看了。  小主们房里的婢女也是与小主一同住在同一个院中的。而小厮们就得去别处了。绕着王府的四周,除了正门的两侧留给了下等仆人居住,剩下的三周都有偏房,把整个王府围了起来,那些二等小厮与侍女们就居住在那里。  ——  楚歌与众女子住进了各自的厢房。  楚歌看着忙忙碌碌的小厮搬着东西。是王爷对新人的赏赐和楚歌自己带来的一些东西。虽是忙碌的园子,却没有多少吵闹声,更是没有人对楚歌多说一句话。这应该不仅是王府的规矩,更多的应该是对这个来竹园的新人的不屑。  到了傍晚,园子中终于平静了下来,却静得可怕,怕是人迹罕至。  楚歌闲来无事,来到外室,打开了周生骁赏赐的一个个箱子。  “周生骁还真是奢侈。”  那些箱子里放着的都是些珍贵的饰品,小到胭脂,眉粉,珠花,簪子,耳坠,手珠,挂坠,成衣,鞋子,大到如意,花瓶,字画,摆件,布匹……除了生活必需品,该有的都有了,还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物什。  “他这么多小妾,想必人手一套吧。不,应该都不比给我的东西差。”  ——  这时,来人了。  楚歌出门迎接,这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迎上楚歌,“我是这骁王府的管家,我姓佟。”  楚歌打量他,这管家穿得一身丝绸长袍,彩线绘制的图案覆盖了其中大面积。有种说不出的华丽感。  “佟伯,以后还请多关照。”楚歌向管家老佟微微行了一礼,她知道,在这骁王府中,以后要和眼前的人打交道的地方数不胜数,万不可得罪了他。明面上她是主子他是仆人,可事实上,主子的事情会交给仆人来打理,最后的结果还是仆人说了算的。  管家老佟看到楚歌没有身架,屈身向他行礼,心中暗道,“她还算个懂事的人。”老佟接受了楚歌这一礼,又向楚歌作揖,算是还礼了。  “您太客气了,您是主子,怎么能给我们这些下人行礼。”  楚歌心中暗道,“这老狐狸,明明受了我的礼,现在还如此说,果真表里不一。”  “您才是客气了,在这王府中的事,还是得拜托您才行,以后要多多受你照顾了。您说是吧!”  “您真是抬爱我了,我一个下人只能做些杂活罢了,还能做什么事啊。要是您有要吩咐我们下人做的事情,我一定尽力给您办好。”  楚歌心中暗道,“不愧是骁王府的管家,果真不一般。一两句话就和我撇清关系,表示不会和我有过多接触,只是做他应该做的份内事罢了。”  楚歌对管家老佟笑笑,“佟伯客气了。那您这个时辰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该是别的新人那里都去过了,最后才来这里,以至到现在的时辰吧。  “是这样的。您刚来王府,也没有带陪嫁丫鬟,肯定会诸事不便吧。既然您现在已经进了骁王府的门,那您就在王府的丫鬟里面挑一个喜欢的做贴身侍女吧。”老佟转向旁边,提高音量,“你们都过来。”  老佟话毕,从旁边走过来两排排衣着鲜丽的女子,那些不过都是骁王府的丫鬟罢了。  “您可以从她们里面选三个人,一个作为贴身侍女,两个作为普通丫鬟。我们这里除了侧王妃的其他主子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制度。如果您嫌三人太少,那只能劳您亲自去请求王爷或者侧王妃了。”  “我知道了,劳您费心了。”楚歌向那些侍女们走去。  “你们都抬起头来。”楚歌大声道,“从左边第一个人开始,每个人都说说你们的名字和家乡在哪。”  “奴婢小绿,家在京城。”  “奴婢小青,家在洛阳。”  ……  “奴婢……,家在……”  ……  “奴婢小执,奴婢不知家在何处。”  楚歌听后,打量小执,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只知自有记忆时,就孤身在京城中的乞丐堆中,是几名乞丐见我可怜,每天分我一点点食物,养活了我。后遇人招收侍女,得幸被有钱人家收了去,后几经辗转,来到了这骁王府中。”  “佟伯,我选她做我的侍女,可以吗!”  “楚小主说笑了,您选侍女怎么用经过我的同意。”佟伯又转向对小执道,“还不快过来谢小主。”  “是。”小执上前对楚歌行礼,“谢小主赏识。”  “起来吧。”楚歌让小执起身,又对老佟道,“佟伯,我就只要她一人,不知可行?”  “这……”老佟犹豫片刻,“这恐怕不方便,毕竟在主子身边伺候,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一人恐怕不够用。”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喜欢清静,平时不会太多事,一人够用了。若是有大事需要人手,那时再劳烦佟伯为我挑几个能干的丫头吧。”  “这……那好吧,若您执意如此,老奴不敢多言。”  “多谢佟伯。”  “不敢当。”佟伯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执你好好伺候着主子,可别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做事,在嬷嬷那儿你们都学过了。”  “是。奴婢定当好生服侍小主。”  “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老佟对楚歌施礼告退。  ——  “小执,你跟我进来。”楚歌转身进了屋子,小执跟在后面。  楚歌打开那些周生骁赏赐的箱子中的一个,那里面装着一层锭银,每锭都是二十两,足有一千两银子。楚歌拿出五锭银子。  “你去追上佟伯,把这一百两银子给他。就说是给他的买茶钱。”楚歌对小执道。  “是。”小执应道。  “回来时再帮我打一盆清水,我要清面。”  小执抬头看看楚歌,“是。”随后接过楚歌手中的银子,转身向外走去。  待小执出去后,楚歌坐在房中暗自想,“这就是池给我安排的人啊……”  ——  “小主,我回来了。”小执用铜盆装着一盆水,端着走了进来。  待小执把铜盆放在桌旁的架子上后,楚歌问道,“怎么样?佟伯收下了吗?”  “回小主,佟管家收下了。只是,他说最近龙井那里连天下雨,好茶叶不多了。”  “呵,他这是嫌我小气了。在这骁王府中打点个人还要看人脸色,若是给的少了,人家指不定还在背地里各种嫌弃、看不起你呢。”  小执低头不语。  楚歌也没有再说话,挽起袖子清了面。  “小执,你来这王府多久了?”楚歌坐在桌旁,面对镜子,轻轻梳着发。信手一捻,把别在发间的那根拇指粗的银簪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回小主,快五年了。”小执没有抬头,淡淡应道。  “五年啊。你今年年芳多少?”  “回小主,奴婢十岁来这府上做事,如今将满十六岁了。”小执仍没有抬头。  “我刚过十六,应是比你大的吧。你何日生辰?”  小执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看楚歌,又低下了头,“回小主,奴婢是弘历三年,五月初八的生辰。”  “五月初八?那就是七天后了。”楚歌看向小执。  小执没有出声。  “我是弘历二年,十一月十一的生辰。大了你半岁啊。”楚歌理好了青丝,站起身,面向小执,“既然这样,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小执一惊,看向楚歌,“奴婢不敢。”  楚歌轻笑一番,“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敢不敢的。”楚歌深深地看向小执。  小执抬头看向楚歌,“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你不愿意吗?”楚歌看向小执的眼眸凝了凝。  “奴婢出身卑微,自懂事起,奴婢就没有半个亲人,只有那位对我恩重如山的恩人。”小执不与楚歌直视,语气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楚歌深深看着小执,“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小执没有说话。  ——  “小执,帮我收拾一下这屋子吧。那些箱子被我翻得乱七八糟的。”  “是。”小执恭敬地应道。  楚歌叹气。  “小执,你就叫小执吗?本名呢?”楚歌向那些箱子走去,一个个打开了他们。  “回小主,奴婢一直只有小执这一个名字。”小执也向那些箱子走去,把装着摆件的箱子中的物什拿了出来,分别摆放到屋中。  “只有这一个名字?那你的姓呢?”楚歌也帮着放置摆件。  “回小主,奴婢没有姓。小主,让奴婢来吧,您这么能做这些杂活。”  “没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贵。是我只选了你一个侍女,给你增加了工作量,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了。我也来帮忙吧。”  “是。”  “小执,以后只有我们两人在的时候,你就不用一句加一个‘回小主’,一句一个‘是’了。”  “奴婢不敢。”  “还有这句也去了。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随意些,那些繁冗缛节在人前做就好了。礼仪虽很重要,但若是没有给人一点随意的空间,那那些礼仪也就成了包袱了。”  小执诧异,“是。”  “唉,你慢慢适应吧。”楚歌想到了什么,笑了一笑,“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你是在想,我一个王府的小主,怎么会这么随意,在这骁王府中,都敢如此不注重礼仪。”  小执继续手上的活计,没有应道。  楚歌从箱子中拿出一个玉如意,“这里居然还有玉如意,成色很好,周生骁还真是大方。”  小执一愣,回头对楚歌道,“小主,直呼王爷的姓名可是大罪,这是对王爷的不敬,论轻了只是几板子打还好,论重了可是要杀头的。尤其是在这骁王府中,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就是大事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这算是关心我吗。”楚歌把玉如意摆在了外室的桌子上。  小执没有回应。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这是在我房中,我还要担惊受怕,害怕隔墙有耳,这骁王府可真是地狱啊。”  小执仍没有说话。  楚歌轻叹,“他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  小执愣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小执的反应被楚歌收入眼底,“像你,像秋禾,都是如此,如此不爱说话。”  楚歌继续道,“一个多月前,我远远地见过他一面,他还是那样,说好,又不好。”  小执打量楚歌。  楚歌笑道,“你是在想,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吧。”  楚歌又拿出字画,寻找地方挂上,“其实,我从是折花阁出来的人。”  小执冷静了下来,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拿出箱子中的饰品一件件放进梳妆柜中。  “我相信,哪怕你身处这骁王府中,也会知道折花阁是什么地方吧。哎?这屋子怎么连个挂字画的钉子都没有。”  “这屋子以前没有人住过,也是最近才收拾出来,迎接新主的。”  “那倒还好,没有人住过这屋子。我还怕这里是什么不受宠的妾室住过的,或是死过人的屋子。在折花阁中,这种事情听说得多了,现在就会想着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说不定我就事第一个死在这屋子中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