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乔江林在病中,加上我的感冒刚好不久,乔江林婉言拒绝了一切聚会,陪我待在家里,期间只跟陆岩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我忙着和若棠逗孩子玩耍,乔江林和陆岩在一边谈事情,若棠悄悄跟我说,等三月开春,秦海洋会回国,和陆青好事将近。
我不算惊讶,大约是之前就觉得,秦海洋和陆青两人有点意思,但那时候秦海洋心里只有江佩珊,陆青一个人追出国外去,黄天不负,总算是抱得美男归。这两年,秦海洋都没有联系陆岩或者乔江林,一通电话都没有,若棠说,跟我们置气倒不至于,和自己置气吧,江佩珊的死对他来说,是打击,这辈子都缓不过气来。
谁说不是呢?
我这辈子也忘不掉杜威一样,秦海洋忘不掉江佩珊,好像能理解了。
初七过后,公司恢复上班,乔江林开始忙起来,但我他吩咐周舟寸步不离跟着我,说是孕妇不能没人陪着,周舟在,方便照应。我开玩笑说,你也不怕像陆岩之前那个女助理陈熙一样,背后给我使绊子啊,你清楚人的底细不?
乔江林站在床边换衣服,对我淡淡一笑,自信地说,她不会。
我努努嘴,好吧,你自信就好。对了,有叶子仪的消息没?这么多天,是不是该报案了?
乔江林顿了一下,扣好衬衣的最上面一颗扣子,慢悠悠地系领带,“不用,他在叶琛那里,安全得很。等事情处理完了,叶琛会放她走的,毕竟是姐弟。”
当时我在想,乔江林这样会不会太放心了?虽说我不知道叶子仪和叶琛两姐弟的症结点在哪里,但总感觉,叶琛对叶子仪不会松手,之前在叶琛私人山庄的时候我曾问过。叶琛当时那个表情,我有被吓到。这不是危言耸听。
但乔江林这么说,我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是啊,毕竟是姐弟,最后能凶残到哪里去呢?
是我想多了。
乔江林迅速穿上外套,走到我跟前来,我乖巧地上前凑近他,等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笑吟吟地看着他,他说,“我去公司了。”
昨夜里助理打来电话,说杜威的案子落到实处上,文件今天会下来,乔江林的嫌疑将完全洗清,那么,杜威的后事,也该开始料理了。没用我多问,乔江林便说,“今天我让人去安排,你身子重,就不要跟过去了,风水不好,对孩子不好。”
“不行,他没有家人,就当我是唯一的家人好了,我一定得去,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让周舟跟着我,不会有事的,孩子有福,冲撞不到,你又不是封建社会的家长,怎么相信这些东西?人活着的时候没对我怎么样,现在去送最后一程。应该的。况且,他和飘飘都是我的旧友,不去,怎么说得过?”
乔江林摸着我耳畔的碎发,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想什么,我摇了摇他的胳膊,撒娇请求说,“好嘛好嘛,让我去吧,我保证去了很快就回来。”
乔江林抿嘴,问我,“真的一定要去?”
我点头,坚定地说,“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我必须去。”
乔江林眯了眯眼睛,叹气说,“好吧,我拿你没办法,让周舟跟着,我给你们安排个司机,你就不要自己开车了。”
“好,听你的。”我甜甜笑,就知道他拗不过我。
“那我先走了,你再睡一会儿,仪式安排在下午了。”乔江林说。
我点点头,看着他阔步离开卧室,顺便帮我关上门,他的笑容在门缝里被压扁了。
乔江林走了没一会儿,周舟到家里来,乔江林给了她钥匙,进来我也不知道。我一觉睡醒时,已经十一点半,周舟在客厅打电话,睡饱了我精神抖擞,周舟挂了电话,说可以吃午餐了,吃完带我去殡仪馆,乔江林已经安排好一切。
洗漱的时候,我发现一个问题,最近南源都没联系我,我让他帮忙找的东西也没动静,这小子不知道干嘛去了,但想着毕竟是新年,应该要放假的,也不怪他了。回到卧室擦脸时,我给他打了通电话,但是没人接听,一直空响着,我摁了免提继续擦脸,连着打了两三次都没人接听。
我挂断电话,嘟哝道,“这小子不工作了么?”
这时周舟敲门进来,问我好了吗?我起身拿着电话去外边,吃饭时让周舟帮我找找看南源,“最近都找不到人,麻烦你帮我看看,说我找他有事儿。”
周舟点头,我心想,反正时间还早,要不吃了饭去他工作室看看,看完再去殡仪馆。但我的提议被周舟婉言拒绝了,她看了看手表说,“凌小姐,恐怕来不及。我们过去还有些事情要做,因为是两位逝者,所以需要的程序繁琐些,您看这样成不?我安排人去帮您找,咱们还是先去殡仪馆。”
我想了想,死者为大,应该的,于是点头同意了。
吃过饭后,我换了身全黑的衣服,在周舟的陪同下去了殡仪馆。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心里这么难受,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当初芳芳走的时候,我们小姐过来送她,那时候只觉得人生无常,我们这个行当里的女人,没有好结果。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
现在,我过来送杜威的飘飘,感受又是不一样的。我人生短短的二十五年,好似经历了半辈子的沧桑,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看着周围来来往往送行的人,脸上都是木然的悲伤,我忽然真切体会一件事,那便是,人走了,哀思和痛苦都是短暂的,该有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耳边哀乐响起,我站在两副水晶棺材面前给杜威和飘飘深深鞠躬三下,没有悼词,没有亲友的嚎啕大哭,最简单的仪式。透明的棺材里,两人的遗体都缩水了一般,比鲜活的时候瘦小,形容枯槁,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死气沉沉。
周舟陪着我将他们送入焚化炉,在遗体推进去的一刻,我们三鞠躬,送别。
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清楚了,我没有等着骨灰出来,周舟安排了人帮忙下葬,我坐在车里等骨灰出来,然后开车去墓地。整个过程里,我人都是缥缈恍惚的,不太记得清楚细节。临走的时候,我看着墓碑上笑靥如花的两个人的照片,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我长久地站在风里,马尾被风吹起来,飘啊,荡啊。
周舟说,“凌小姐,我们回去吧,乔总在家里等您。”
一晃,天色暗淡。
这算不算是我亲手埋葬了过去?
算是吧。
回到家里,乔江林穿着居家服坐在沙发上和盛楠说话,见我回来了,他起身到玄关处扶着我换鞋子,温声问我,“累了吧。”
我无力地笑笑,“有点。哎,盛楠来了。”
盛楠跟我颔首招呼,对乔江林说,“大哥,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和周舟一起。”
周舟也是笑一笑,我才发现,两人好像认识,而且
两人走后,我问乔江林,“他们俩怎么认识的?”
乔江林淡淡说,“都在我手底下做事,有什么奇怪的。”
“那以前盛楠也在你手底下做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就是会所的老板?而且,你还坑了我一笔!”
乔江林笑,揽着我肩膀坐到沙发上,递给我温水说,“不叫坑你,是给咱们找台阶下。当时那个状况,没点台阶,按照你这倔强的性子,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哼,你这是算计我!知道我脸皮薄!哎,话说,王成知道你是老板吧?知道你是老板还对我那么嚣张,怎么不帮我撕了他!”
“他不知道。他是阿辉的手下,没见过我,他救过阿辉一命,但是阿辉不要留他,就给他安排在会所某个差事,他那个人,放在帮会里,是老鼠屎,留不得。”乔江林说。
我呆呆看着他,发现这架势,还真有点像黑帮老大。
“阿辉是谁?”
“我的大哥。”
“你的大哥?”
“嗯。”乔江林淡淡说,“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
我好奇地说,为什么?
“饿不饿?吃点什么我让人送来。”乔江林说,“这些事,以后找机会告诉你。”
我知道了,他现在不想说。
“好,你随便点吧。我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我说。
冷水拍在脸上,清醒了不少,我愈加好奇乔江林的过去,那八年,他经历了什么,是如何加入帮会的,又是如何摇身一变乔江林,捏造履历回到北城,和叶子仪在一起,又是如何谋划吞掉叶家的。这一切,都是迷,太让人好奇了。
要说他这么厉害,通天的本领都有。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和南源在背后做什么,那是不是,我找南源查叶琛和叶母的事儿,他也一清二楚?后背一阵寒凉,我颤了颤,要是这样,那以前他不也清楚么?既然清楚,这么纵容我算几个意思?
南源,南源。这小子已经好久没跟我联系了。有没有发现什么?
想到这里,我赶紧擦干脸出去打电话给他,乔江林在客厅里放新闻。电话拨通了,但是还是没人接。
从中午到现在,已经七个多小时了,他看到电话不知道给我回应一个吗?这不科学啊,以前他没接到我电话,都会回给我的。好几通未接来电,难道他眼瞎吗?
这不对劲。是在调查的时候被叶琛发现了吗?
想着叶琛,我有点胆寒的。
要南源真是出事儿了,我得羞愧死,他是为我办事儿啊!说真的,我现在已经承受不起身边任何人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