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马车往镇国侯府驶去,慕昔正在想着一些事情,突然马车一个急刹,慕昔一个晃荡,丫鬟翡翠差点没摔下座位,好容易稳住自己,翡翠对着外面大声道:“怎么回事啊?” 只听墨玉在外面呵斥道:“你们什么人,怎么乱打人?” 慕昔闻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好几个人正在殴打一人,被殴打的人正摔倒在他们的马前。 为首的那人听到墨玉的呵斥朝他看去,他打量了一下墨玉驾的马车,这才叫其他人停手,他对墨玉道:“这个家伙住店吃饭不给钱。若是挡了您的路,我们这就让开。” 原来他们的马车正好到了金榜客栈的门前,慕昔就着月光朝地上那人看去,虽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但依旧可以看出长得颇为俊朗,也因此慕昔认出是上次在金榜客栈见到的那人。只听那人道:“我的钱被小偷偷走了,我并非白吃白住之人,日后自会还你。” 为首的那人冷笑道:“你一个穷酸书生如何还钱?” “等我高中,自会还你。” 那一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就你这种穷酸书生还想高中,你都考多少次了,中了吗?打!”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慕昔有些看不下去,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这离开考也没几日了,于是示意墨玉让他们住手,墨玉领会,让他们住手,并问:“他欠你们多少钱?” 为首的那人说了价钱,墨玉便扔给他一锭银子让他们快滚。 为首那人掂了掂银子笑道:“好说。”又啐了那人一口,嘴里喃喃骂道:“这次算你走运。”之后便带着一众人走了。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怕身上的土,颇有些羞耻,低着头对墨玉道:“多谢,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墨玉道:“不必谢我,是我家姑娘吩咐的。” 慕昔下了马车,又打量了一下眼前人,虽然被打得一身伤,但也颇为轩昂,于是明知故问道:“你是进京赶考的考生?”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底下头去,只答了一个是字。 “你的钱既然都被偷了,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那人咬着牙未答。 慕昔心叹一声,寒窗苦读不易,外乡人进京赶考更是不易,于是给墨玉使了个眼色,墨玉会意,掏出一袋钱给那人,那人开始未接,想了想还是接了。 “这算我先借你的,不知姑娘贵姓,日后好如数奉还。” 慕昔未答,转身上了马车。 刚掀开车帘便听身后的人沉声道:“我叫晁焕,日后必当报答。” **************************************** 天一连阴了好几日,放榜那日天也放晴了。 慕昔换了男装第一时间冲过去看榜,榜前虽然已经被层层围住,但她还是挤进去了。人群叽叽喳喳的,有看到自己名字激动得晕过去的,也有不顾斯文大骂的。慕昔看榜时的激动和紧张一点也不亚于当事人,不过悬着的心没多久就放下了,虽说一甲前三名里没见到她想见的名字让她的心揪了一下,但再往后看很快就见到了,二甲第十一名颜窕,窕窕出息啊,光耀门楣啊。 她又挤了出来,到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颜窕,看来还在金榜客栈,她打算立即去给他报信。 只是在她上马车的时候眼角又瞟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她进了马车后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哦,是他,那个叫晁焕的,他正走出喧嚣的人群,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慕昔刚刚光顾着找颜窕的名字,都忘了看别人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有见到晁焕的名字,看他现在如此沮丧落寞,想必是没有中了。 看着他渐离渐远地落寞身影,慕昔心中不免一动,也就那么一闪念,慕昔让墨玉暂缓去金榜客栈,调转方向跟着前面那人。 “姑娘,那人不是之前那个叫晁焕的吗?” “是啊,他好像没中,你跟着他,看看他想干嘛。” 马车一直跟晁焕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他神思恍惚,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后面有辆马车跟着。 慕昔没想到他竟然走到了断崖前。 慕昔吓一跳,这是想不开要跳崖吗?她赶紧下了马车,她能理解落榜考生的心情,尤其他这种屡试不中的,人在悲愤中是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的。 慕昔见他在断崖上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动,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把他劝下来,就见他晃动了一下,慕昔一惊,以为他要跳了,赶紧冲上前去叫住他。 他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呆滞,似乎完全不认识她。慕昔扯出个笑脸道:“晁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依旧呆滞的眼神,却轻声道:“我要食言了,你的钱我还不上了。” 原来他还记得她,虽然她现在男装打扮。慕昔继续赔笑:“晁公子哪里话,那些钱并不需要晁公子还,我刚刚看你往这里走,所以跟了过来,晁公子,你······”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怕说错话又刺激了他。 他又把头转了过去,刚刚他确实想就这么跳下去,只是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有高堂尚在,岂可就这样轻生? 屡试不第他已经受尽京城那些富家子的嘲笑,这次又是如此,还落得个盘缠被偷尽的下场,若非有人施以援手,他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科考落第身无分文,跳下去倒是一了百了,可却会让高堂蒙羞,只恨他空有一身报复却无处施展,可恨可恨。 他捏紧了拳头。 慕昔心中一叹,近年科场徇私舞弊上下其手,能不能高中已经不能光看个人才学了,她刚要再劝,就听他道:“你怕我跳下去?” 是啊。 他看着万丈深渊,眼神从呆滞慢慢变得愤怒,他猛地转身离开了断崖。 慕昔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可能只是想到山崖上凉快凉快。 慕昔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旁,不想刚刚走掉的晁焕又走了回来,他抱拳道:“姑娘曾对我施以援手,晁某现在虽然无力偿还,但日后总要报答,不知姑娘贵姓,以便日后偿还。” “那些银两真的不需晁公子偿还。” “我知姑娘出自高门之家,不在乎那点银两,但晁某又岂是会欠人恩情之人,若是姑娘不愿告知便是瞧不起晁某。” 慕昔眨了眨眼,真怕自己会伤害到他,自己真的没有瞧不起他啊,想了想还是道:“我姓慕。” “不知是哪个慕?” “倾慕的慕。” 晁焕点了点头,“慕姑娘曾对我雪中送炭,晁某感激不尽······” 慕昔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晁公子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开口。” 晁焕鼓足了勇气,道:“晁某厚颜,不知慕姑娘可否再借晁某一些银两,以助晁某还乡?” 原来如此,这有何难?慕昔赶紧给一边的墨玉使了个眼色,墨玉掏出一袋银两给他,慕昔问道:“晁公子这就要还乡了?也好,不知下届晁公子可还会参加?” 晁焕接过钱袋,道:“不,晁某已经对科考死心,不会再考。晁某打算回乡继承祖业,另干一番事业。” 他能想通就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又何必在科举这一棵树上吊死,慕昔道:“相信晁公子定会有番作为的。” 晁焕又一抱拳,便转身离去。 她再去金榜客栈的时候颜窕已经不在了,打听了一下,说是被镇国侯叫走了,慕昔便赶紧回了侯府。 侯府早已张灯结彩庆祝颜窕高中。 慕大壮见女儿回来了,奇道:“昔昔,你都跑哪去了?我都把二侄子给接回来了,你都还没回来,你不是在我之前出去的吗,跑哪去了?” “哦,我也去金榜客栈了,去的时候小二说窕窕已经被您叫走了。” “哈哈哈哈哈,二侄子可真出息,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慕大壮大笑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带着点怒气道,“不过可恨的是状元竟然是那个姓郭的内侄,我看那小子贼眉鼠目,竟然还能中状元。” 状元竟然是长乐伯的内侄?慕昔突然想到那次在金榜客栈遇到的几家公子哥,“那本次主考官秦大人家的外甥中了第几名?” “他是探花。”颜不虚此时走了过来回道。 果然,慕昔冷笑:“那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呢。” “罢了,只要不虚中了就行,何必去管他人。”颜深然也走了过来道。 “是啊,我们窕窕没有裙带关系都能高中,”慕昔夸赞道,又问:“让人去通知外祖父了吗?” 颜深然道:“已经差人去洛阳报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