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和你又说她儿子被人杀了?”大婶口直心快,没容我开口,她又继续往下说,“别听她胡说八道。”
我回头看了眼老婆婆,她仿佛没察觉到来人一样,目光望着院子里刨食的母鸡发呆。
“那,她儿子呢?”我想起婆婆前几天的疯癫,这位婆婆的精神不会也有问题吧,心里顿时有点害怕。
“和人私奔了。”大婶的声音压低,又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啊?”
我更惊讶:“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这种丑事怎么可能告诉你一个新媳妇。”
我更好奇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婶四下看看没人,故作神秘地问:“你知道和他私奔的人是谁吗?”
我茫然不解地问:“谁?”
“你婆婆的姐姐。”
“啊,这这样,我真不知道。”我婆婆还有姐姐?我真没听谁提到过。
“你不知道很正常,二十年头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这种丑事都被人戳脊梁骨骂,谁敢提啊?丢不起那个人。”大婶看了眼老婆婆,眼神里明显地鄙夷。
也是,事隔多年,谁也不无缘无故提起来,更不可能告诉我,更何况这是家丑。
老婆婆虽然听力不好,但看她跟我鬼鬼祟祟地咬耳低语,似乎也知道她在说什么,就狠狠地瞪她一眼,怒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胡扯,小心嘴巴生疮烂舌头。”以见找号。
大婶翻了个白眼,倒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天天就知道骂人,你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老婆婆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她。
大婶笑看着我:“你这闺女真俊,行子真有福气,行了,我不和你说了,得赶紧回家了,你也别听她哆嗦了,也赶紧回去吧。”
我笑着应下,她笑呵呵地转身走了。
我看了老婆婆的背影一眼,也转身离开。
想着刚才那位大婶和我说的事,正想着入神呢,卫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看到我,她眼里闪着笑意,“二嫂,你找我啊?”
我看她的笑脸,心里不由嘀咕,难道是想通了,因为感激我的提点所以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大变化?
“嗯,你干嘛去了?”我跟着她一道走,不是回家的路,我想这样聊天的气氛更好,也就没在意。
“我去二叔家了,他家的卫华哥哥找了个女朋友,打算结婚,但是那女的妈妈要三万块彩礼,二叔正发愁呢。”
这个事儿不关心,我关心她和周栓的事,“前几天我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卫园轻轻地笑着:“我觉得二嫂说得有道理,我以后不跟他来往了。”
“真的吗?”这也太顺利了,我停下脚步,盯着卫园的脸看,试图找出她撒谎的痕迹,可是她坦然地回望我,没有一丝闪躲,即使这样,我仍然不信,卫园哪是那种听话的女孩?
“当然是真的。”卫园嘟着脸说,“以前是我自己糊涂了,以后不会了,二嫂你要相信我。”
“你能明白最好不过了,我很高兴。”即使心里不信,我仍努力去相信,这是最好的结局。
“那,这事你就别告诉爸妈了好吗?”卫园小心地看我一眼,生怕我不答应。
“我是为了你好,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说。”劝她回头才是目的,又不想宣扬她的丑事。
“那谢谢二嫂。”卫园开心地笑了。
我不知道卫园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但我一想起那天晚上,她对周栓的百般讨好,我就怀疑她的话,周栓应该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无论她怎么叛逆,总归是在大安村传统思想的长期熏陶下长大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无法改变的,而且周栓长相帅气,虽只有过两次的见面,但可以看得出是个能说会道的男人,甜言蜜语哄女人自然不在话下,又是已婚男人,床第之间的事更是信手拈来,拿下卫园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岂不是小菜一碟?
我和卫园一边走一边聊,卫园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也能说会道,我们俩竟然聊得很愉快,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她带着我在村子里东绕西走,也不知道绕到了哪里,后来绕到一条小道上,走着走着,她突然捂着肚子,皱眉一脸痛苦地说:“二嫂,我肚子突然难受,我想上个厕所,你在这里等我下。”
我看着忍得很难受的样子,催道:“不会吃坏肚子了吧?那你快去,我等你。”
“可能是,你哪也别去啊,就在这里等我,别走丢了,你不认识路。”卫园边跑边回头叮嘱我。
我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啊,都这个时候还关心我不认识路的问题,卫园真的是转性了?我刚刚怀疑她是怀疑错了?
看着她的身影转个弯消失,我有点迷茫了。
就这样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卫园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别出什么事儿才好,于是我顺着她刚刚离开的方向找过去。
农村的茅房很简陋,用木板或玉米杆之类的东西围起来,好一点的用砖砌,没有门,谁都可以借用,很没安全感。
我不知道卫园钻进了谁家的茅房里,四下看了看,有好几个呢,正想喊卫园,这时就听见一声小孩的哭叫声,很小,很绝望很痛苦的感觉,只一声又没了,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了嘴。
我心里一紧,向前紧走了几步,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大粪坑,可能是前些天下的雨,积得满满的,水质发黄,又带点灰,上面飘着各种粪便,人的,动物的,都有,还有一些杂草树叶子什么的,远远都能闻到那股呛鼻的臭味,令人作呕。
也不知道是下面的粪便发酵,还是什么原因,水底往上冒泡泡,水面还一直在晃动,看那急速的余晕,刚才应该扔过什么东西进去,或者剧烈地搅拌过。
那股臭味真的让人受不了,我担心卫园,还要去找她,就不多停留,正想转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粪坑。
这一看,我就吓得两腿发软,整个人摇摇欲坠,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只见粪坑上飘着一件红恤,在浑浊的水面上非常扎眼,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时隐时现,那那分明是个孩子!
想起刚才那声孩子的哭叫,我明白这是有孩子掉进了粪坑里,距离现在不过两三分钟,应该还有救,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可是一条小生命啊。
我刚走几步,横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紧紧地从身后抱着我的腰,卫园恶狠狠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不许过去!不能过去!”
她呼呼喘着粗气,通过这声音,我几乎可以想像出她那张脸此时有多狰狞,眼神又有多冷漠。
“你放开我!卫园!那是个条生命,我要救他!”我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那个孩子的小身体在粪坑上飘着,脸朝下,脑袋没入粪水里,无数坨粪便环绕着他,不要说用身体接触,就是光闻着臭味已经想吐,在这种脏水里,那条生命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不许去!不许去!”卫园死活不松手,她的力气非常大,我真不是她对手,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挣脱,此时我恢复了一些理智,质问道:“是你干的?是不是?”
“他必须死!必须死!”卫园的声音已经失真,听在我耳里非常陌生。
“卫园,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杀了他,你得给他抵命!”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能有什么人什么事让卫园彻底失去人性呢?
答案是:周栓。
“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别人只当是意外。”卫园把我往后拖,“你跟我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卫园,求你了,放开我好吗?我们把他救上来,只当这事没发生过,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后悔的,真的,你肯定会后悔的”
“二嫂,我也求你,只有他死了,我才有机会,为了我的幸福,我求你了,别过去”
“真的是锁儿吗?”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个名字,我不希望是他,那个拿着一颗糖欢喜地送到我手里的孩子,那样可爱天真,怎么可以用这么残忍污秽的方式死去。
尽管我已经猜出答案,但我不愿意承认,我更愿意承认卫园的冷血可怕,她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怎么可以有这份歹毒心肠。